正文 第三十四章 罪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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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恰用心時,恰恰無心用。
而今的羅莎,已非當日之羅莎。
不要小看這短短十數日如煉獄一般的生活,足可以讓一個凡夫俗子,有了脫胎換骨的變化,成就另一個完全嶄新的生命!
身陷其中,難免心隨境化。
她驚奇地感覺著自己,日複一日的緩慢蛻變:身體裏,隱藏著的惡念,正以一種病態的速度,瘋狂的滋長,並呈現出一片生機勃勃的氣象。
過去的幾十年,良好的教養賦予她的隱忍內斂,溫柔和順,全部成了她現在滿腹陰謀韜略的伏筆。
她算計辛曉,她想讓她曾經愛過,又慘遭其背叛的男人,受到世間最殘忍的懲罰。她算計姚漢,他對她最凶悍,最無情;她要在他手中求活,就得順其心意。何況,姚漢為她帶來過銷魂蝕骨的快樂。
他,也開始算計林西,那個讓她一見心動的男子。她知道,對方一定也在算計著她;或許早已不是算計那麼淺易,而是處處的嚴加防範。
為求自保,她必須拿出一副柔弱可欺的外表,身不由己的弱勢地位騙倒他們,爭取他們的同情,換得他們的放鬆警惕。按部就班,步步為營地穩紮穩打走下來,她才有活命的可能。
至於辛曉的作用,她早想好了。
他會是她放給大魚的誘餌,也是她逃出牢籠的問路石。
你做了負心之人,你隻想著貪財好利;那麼抱歉,凡有所圖,必有所出;天理循環,從來如此。
未曾清貧難做人,不經打擊永天真。
是善是惡,是對是錯,沒有人有資格來指責她,也沒有人有立場質疑她。她要的,無非是從心出發,想做什麼便做什麼。惡,就惡到極致;瘋,也要瘋得不醉不歸。
不計好壞;結果,她認。
這天,姚漢在外麵逗留了快三個小時。回來時,眉飛眼笑得如古時春風得意馬蹄急的“狀元郎”;尋不出一丁點該是在逃罪犯的窘困形象。
林西很不待見他那張意氣風發,囂張的臉;特別是在想到了自己匪夷所思的際遇,亦和他有著微妙的關係;更是又添了三分厭意。
帶著這種負麵情緒,姚漢回來後,林西也沒什麼好臉色給他。敢當著他的麵,和女人廝混;眼裏也著實沒誰了。這個時候不給他點教訓,以後不得上天呐。
姚漢不管那個,死皮賴臉地貼上來,抱著林西的身子不撒手,一口一個膩死人“小西,小西”地叫著……。還大言不慚地問道:“好半天沒見了,你想我了沒?……。”
林西,真想回他一句:我想你死。
話到嘴邊,仍是咽了下去。再是怎樣,這麼狠毒的話,他是說不出口的。
實在被他鬧得煩了,林西甩開作亂人的手,鑽進了臥室。
姚漢,一頭霧水地看看羅莎:羅莎麵色一紅,垂下頭去;又瞧了瞧棲身夾縫間的辛曉:那人亦是搖頭晃腦地瞪大了眼,無聲地叫著冤枉。
姚漢,是莫名其妙,直疑林西是不是吃錯了什麼藥了。不過是三個小時沒見,怎麼前後的差別那麼大啊?他實在想不通,一向對著他軟語溫存,沒有脾氣的林西,怎麼就無緣無故地鬧起了別扭呢。
話又說回來,老婆還是靠哄的。並且,要哄得俯首貼耳才行。
姚漢,瞬間變身一隻忠心的大型犬科動物,屁顛屁顛地追進了房間。
林西歪在床的一側,見他也嬉皮笑臉地跟進來;心裏有氣,起身將手機扔在枕上,就要出去。
這人不知好歹,晾一晾他才好。
姚漢見狀,長臂一伸——把人撈進了懷裏,摟緊了。
“小西,你怎麼了?”姚漢,黏在林西的耳側,放軟了聲調:“我哪裏惹你生氣了?幹嘛不理我啊……你不高興了,打我罵我都成,可千萬別氣壞了自己,我心疼。”
林西的麵部神經直抽筋:心說,這家夥說起軟話來,能酸得人倒牙;敢情拿我當林黛玉,使出你寶哥哥的那一套手段來了。
“你心疼?”林西,嗤地一笑,揚起眉梢,“姚漢,別盡說好聽的,你有心嗎?”
姚漢,眉頭一皺,大惑不解:“我說小西,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啊?”
林西想掙開他的手,把吃奶的勁兒都用上了,也沒撼動那家夥的銅牆鐵壁,隻好認輸地放棄了。嘴上,不饒人地啐道:“行了吧,你。別揣著明白裝糊塗!還要我把你的豐功偉績,唱出來不成?你幹了什麼自己不知道嘛?!”
姚漢的眼珠子轉了整整有兩周半,前後一想,大略也猜著了林西所說之事。他收起眼中的急色,展開一張誠懇,憨直的笑臉,“小西,你都知道了………你是為了那個女人,在吃醋嗎?”
他問這話時,麵泛洋洋之色;瞧在林西的眼裏,和沾沾自喜沒啥區別。
“你他媽的喜歡女人,我又沒攔著你,你幹嘛還來招惹我?!”林西怒睜著一對水汪汪的桃花眼,憋得滿麵紅潮,大聲地罵著。
別人生氣,大多是五官扭曲,麵目獰惡;偏是林西生氣,粉麵含嗔,目若明珠;緊握的拳頭,起伏的胸膛;怎樣看都是氣度不凡,驚心動魄的效果。
姚漢在心底暗罵:自己真沒出息,又被這個小妖精給迷惑了。
先前脾氣是有些煩躁的;本來嘛,心情大好地回來了,進門讓林西一通不冷不熱的對待弄得不明所以。到了,他還有理了衝自己大發邪火。擱誰,心情也不爽。可一看到他這副撩人的模樣,心裏最柔軟的一塊總是最先投降,想好好愛這個人,疼這個人。再者,自己的確也有理虧之處。
姚漢,湊上去,又是揉心撫背,又是軟語哀求:“你別氣,別氣啊……我混蛋還不行嗎?隻要你別氣,要我怎麼都成。我昨晚一定是發癔症了,抽瘋了,才去碰別人……。我該死,我有罪,請政府給我個贖罪的機會唄……”
他這亦戲亦真的賠禮,倒是戳中了林西的心事。畢竟,他們的處境,是真需要一個求活的機會的。
林西,被他的低聲下氣的態度求得也有些軟化,心上的委屈統統跑了出來——含在眼窩裏的淚,真就落下了兩顆。
“你別在這兒給我打‘馬虎眼’了……。。我早看出來了,你對羅莎的心思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碰她,不止昨晚那一次吧?……少騙人。”
姚漢見搪塞不了,也照實地招了。
“小西,我知道我錯了。我不會了,我隻是覺得好玩兒,真的……。”他眼珠睜得大大的,起誓發願地說:“你知道,遇到你之前,我是喜歡女人的。對男人從來沒想過那方麵。我隻有,對你才有感覺……。”
“哦,合著我還耽誤了你,是吧?”林西虛張聲勢地發火,撅著嘴說道:“那你以後想和誰好,就和誰好,不必偏得對著我這個男人。”
姚漢早想到,說多錯多,隻好陪笑臉:“不用……不用…。。我這人賤得很,隻想對著你。我這一輩子,有你就知足了。”
“真是知足嗎?”林西讓他哄得氣順了些,麵上爬上得意之味,“你若是不甘心,我隨時可以放開手,還你自由的。”
“不許說這種胡話!”姚漢,驟然板起了臉,滿麵陰雲:“我不會放開你的!你知道的,我死了也不會放開你。你整個人,都是我的……。”
林西的心髒,一陣的顫抖:有震撼,亦有震驚!
姚漢,霸道的言語,正是他內心深處對林西讓人見而生畏的獨占欲的具體體現。這般可怕而又偏執的占有欲,究竟是幸,還是不幸呢?……
林西,沒有答案。
林西懂得見好就收,掩下了自己情緒,低聲說道:“其實,你……。如果真的喜歡她,想和她在一起,也不是不行的。”
“噢?”姚漢,興味頗濃地研究著林西欲語還休的表情,促狹地問:“小西不介意嗎?你剛才的醋勁兒可大得很呢!這會兒,倒是放寬政策啦?……。”
林西,抿著唇,沉思了一會兒,才歎口氣說道:“像我們這樣的情況,你若是想做什麼,就做吧。反正不過是遊戲一樣,得樂一時,是一時……。”他,昂起頭,以王者的姿態,說道:“不過,隻此一個機會,隻這個女人。我可是有潔癖的,你再沾惹了別的什麼人,我真不會要你啦!我不是嚇唬你,我說的句句是真的……。”
“我的心不會變的;對你,化成灰燼也不會變。”姚漢,鄭重其事的挺起腰板說道。
“那……。”林西,狡黠地眨著眼睛,伸手勾住對方的脖子,曖昧的氣息直撲向他敏感的喉結:“你有沒有騙過我呢?為了……得到我,不得已的欺騙也算,你有嗎?老公,你敢對我說實話嗎?”
此時的林西,像出沒在魔法森林中的精靈;引誘著人心當中最隱秘,最晦暗的本性;露出它本來的麵目。
姚漢,神色一滯——喉結,上下蠕動著,由身體內部而外漫上一層令人心慌的焦渴。
他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恰好,這個問題,是他良知的“死穴”。
“我……從來沒有故意騙過你……。我……。”
姚漢的神情,已然間接地給予了他最清晰的答案。林西,心明眼亮,豁然通透。
“好了,別緊張啦……”林西,恰到好處地打斷了他的話:“過去的事情,是真是假還有什麼意義?你騙了我什麼,也沒有追究的必要了。我們,是注定連在一起的。這輩子,就算是下了斬草除根的決心,也擋不住春風吹又生的緣份……”
姚漢,第一次露出失魂落魄的不安,像一個懼怕丟失自己心愛玩具的小孩兒:“小西,你都知道些什麼?還是聽到了什麼?要這麼問我……。”
林西踮起腳尖兒,唇齒咬上他的耳垂,以無比輕柔的嗓音,說道:“其實,我什麼都知道……。”
姚漢,腳下一晃——幾乎站不穩當。眼裏,黑睛驟暗,一片深沉的懵怔。
但見他,癡愣了半晌;突然,像是被人踩到了油門,一個箭步,急火火地衝了出去!
林西,當時就傻了——這人,是怎麼了?始料未及的情緒轉變,乍然暴發的怒氣,又是衝著誰去的?未及多想,他連忙跟了上去。
姚漢,大步流星來到客廳,在羅莎目瞪口呆的驚詫之中,單手薅著辛曉的脖領子,將人拎了出來。
辛曉猶不知發生了何事,驚見姚漢從後腰處變戲法似的抽出一支手槍——冰冷的槍口,抵住了他的額頭……。
距離實在太近了,迫在眉睫:他甚而看到了,槍管上的消音器。
空氣中,聞到了死亡的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