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豺狼入室(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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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日:“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不惟入地獄,且常住地獄;不惟常住地獄,而且莊嚴地獄。”
春色將盡。初夏的熱息,已迫不及待地擠進了季節的更替。
淡淡花香,點點飛絮,撲在紗窗上;居心難測地窺伺著三樓這間小公寓裏的一聲一響。
清晨七點三十分。
窗外,傳來聲聲鳥鳴,沸沸人響。今天,陽光定是明媚燦爛的吧?天氣一定晴朗,可以感覺得到的溫暖。
可惜,窗戶被厚厚的米色窗簾擋了個嚴嚴實實,隔絕了外麵色彩斑斕的世界。
羅莎,沒有按照以往的習慣,走出家門,擠上滿滿登登的公交車去上班。而是,坐在方方正正,可折疊的簡易飯桌旁,食不甘味地喝著麵前的白粥。
第三天了。
這是她失去人身自由的第三天。已經有三天,她逃不出去那扇門;已經有三天,她沒有看到太陽。
陰暗的房間內,40W的節能燈泡灑著白白的光——清冷,而絕望。
毗鄰而座,那個白淨俊俏,五官清秀的男子;慢條斯理地吃著她膽戰心驚之下烹製的早餐。
男子叫林西,二十五歲,比她還要小幾歲;看起來謙和無害。如若在平常,人流裏擦身而過,羅莎會在心裏給他打個九十分。人,不僅長得好看,耐看;而且還那麼斯文有禮。可以說,是那種一秒鍾便可讓人產生好感的類型。
她是在昨天晚上才知道了他和他同夥的名字的。當然了,如果情況允許,她情願一輩子都不用見到這兩個人,更不要說是知道他們的名字了。
本市的《早間新聞》,準時開始播出。
電視機裏嘹亮的新聞播報聲,蓋住了空氣當中沉悶的,了無生氣的霧靄。
“下麵,本台為您播報一條特別新聞報道:十三日晚,在我市某間酒吧內發生了一起惡性持刀械鬥事件。此次事件中共造成三人重傷入院,其中一名李姓男子傷重不治已經死亡。經目擊者指認,我市公安局專案組向全社會發起協查通告,並請廣大市民給予積極配合!
犯罪嫌疑人:姚某,28歲。講普通話,身高180cm左右,頸後有明顯一顆黑痣。
犯罪嫌疑人:林某,25歲,講普通話。身高170cm---175cm之間,無明顯特征。
如有市民發現可疑人物,請致電專案組熱線********或者直接撥打110,進行線索舉報。
好,下麵來看一組國際快訊………”、
女主播清脆利落的嗓音,聽在耳底有著電閃雷鳴的效果。自從昨天第一次聽到這個“通緝令”,到了現在羅莎不得不很平靜地麵對自己水深火熱的處境了。
她,不自覺地抬眼瞧了瞧林西——發現對方,神色倒是坦然,好像早是意料中事。新聞是滾動播出的,聽得見怪不怪的。隻是,下一刻,他很痛快地按了遙控器,關掉了電視。
“嘭!”遙控器被隨手扔在不遠處的沙發上,發出不大的一聲悶響。
房間裏,頓時又恢複了詭異的安靜……。。
羅莎,大氣兒也不敢出。眼下的情形,自己最好選擇自動隱身,否則福禍未測。雖然,通過這兩日的冷眼旁觀,他覺得林西這個人很和氣,不會輕易對她出手施暴。
她的視線,又落在了手腕上:一圈紫紅的勒痕,像套著瑪瑙手鐲似的紮眼。連續了兩日,整夜的捆綁;皮肉間的記憶便是深刻的酸痛與跳躍麻脹。
是的,沒辦法,她是人質啊。
正在讓全市人民精神高度緊張,全城緝拿的殺人犯,氣勢洶洶地霸占著屬於她的小窩,掌握著她的生死。
她老實巴交活了快三十年,一步不敢行錯;從不亂說話,從不得罪人;活得謹小慎微,兢兢業業;還是躲不過噩運。
是老天爺嫌她礙眼呢?還是人善被人欺呢?
羅莎灰心地垂首,對於自己本就卑微的生命;深深感到了一種近乎無奈的嘲笑。
“恭喜你啊,成為名人了……。”羅莎,打破了沉默,淡然地開口。
不知道為什麼,她心裏不那麼怕林西。在他們闖入她家的三天裏,她已經可以和他仿似朋友般地說上幾句話了。這其中主要的原因是,她成為“人質”的第一天起,林西的同夥姚漢就威脅她,假使她不能好好配合他倆,她會隨時沒命。再則,她猜是,林西這麼年輕,淪為一個在逃殺人犯,壓在心裏的事情太多了;對著一個將死之人,有一吐為快的意願,又不需要有太多的顧忌。
單就林西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安全,柔和的親和力;常常也會令羅莎產生可以被保護,可以被善待的錯覺。
事實上,林西做的也的確不錯。他,同姚漢相比,沒有什麼暴力傾向。
所以,羅莎在經曆了最初魂不附體的驚嚇過後,很自然地在二人當中,倒向最溫柔的林西。希望打動他,可以放自己一條生路。
好吧,實話實說:羅莎和這世上的大多數人一樣,是個“外貌協會”的。以貌取人的她,總是不願意相信,頂著那麼一張俊朗風流,漂亮臉蛋的林西,會真的做出什麼殺人越貨的勾當!
尤其不相信,他是個壞人。
哪怕是真殺了人,也定是有著不得已的苦衷吧。
林西聽了羅莎的話,輕歎了一聲,躊躇著放下了碗筷;目光,暗淡了幾分。
“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上電視。還是,這樣的處境……。。”
羅莎看著他,眼裏一片蕭索:“也許過不了幾天,我也該上電視了吧?!”
“嗯?”林西未解其意地盯著羅莎。
“我離死還有幾天?”羅莎泛起一絲苦笑,“到時候,新聞上會不會說,我市某個單身分寓裏發現了一具無名女屍什麼的?……。。我以前上學的時候,理想是做一名法醫。沒想到,有一天,是要躺在解剖台上,讓人家解剖呢。”
她,幽幽轉了轉口氣,無限愴然:“老天爺,還真會耍人呢……。”
林西的俊臉,靜靜一沉,眼光裏滿是愧意:“對不起……。。”
他在道歉?羅莎聽到這三個字,心髒跟著直發抖……。一句抱歉的話,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剝奪她的生命?哪怕是,她生如野草,微不足道,也有活著的權利啊。
無論是真心,還是假意,都令當事人覺得莫名的可笑。
“還真沒見過,有哪個罪犯向他的‘受害人’說對不起的呢?!我該感動吧。”羅莎的神經一直繃得緊緊的,怕極反怒地回敬道。
說對不起如果有用,還要警察做什麼。
林西確實有點良心不安,麵色有些不正常的泛紅:“本來事情不是這樣的。你和我們素不相識,無冤無仇的。偏巧,我們躲到你家裏來了。為求自保,也沒有辦法……。隻能說,你運氣真的不好……。”
運氣不好?羅莎,是承認的。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天上絕對不會掉餡餅;這些話,都是從小到大父母實實在在的教導。羅莎,從來沒有奢望過得到一些不經努力就可以得到的東西。
她生長在一個小城市的平民家庭,父母皆是最普通的上班族;這也注定了,她人生非得平凡不可的基調。她資質平常,相貌一般,沒有一技之長;盡管學習很刻苦,費盡巴力的也隻考取了一間普通的大學。三年過後,得到一張沒什麼含金量的大專證。
畢業後,一時衝動,效仿那些同學,一路狂奔到大城市;試圖在這萬丈紅塵,滿目繁華裏,爭得一席之地。結果發現,像她這樣學曆和姿色全然平庸的大學生,在大城市裏滿大街都是;恨不得,掄起一棒子,能砸倒一大片的碩士生、博士生。
她太普通了,普通得連自憐之心都不好意思起。好在,她早有清醒的認知,失落了沒多久,認命地找了一份電話銷售保險的工作,賺錢養活自己。每月,還很貼心地從不多的收入裏,分出一部分寄給家裏的父母。
流浪在一線的大城市裏,蝸居在城中村的單身公寓中;作為一個女孩子,她知道日子並不那麼好混。生活與童話必須區分開來,沒有灰姑娘遇王子浪漫橋段;何況,她到了午夜還沒有變身的本事呢!也就,更沒啥指望啦。
這幾年,她先後換了三份工作,算是比較“長情”的了。如今,在通訊公司做著客服部的小主管,收入相對穩定,又有五險一金;已很知足。
快要三十歲了,雲英未嫁;羅莎清楚自己在婚戀的市場中,沒什麼優勢可言。家中的姐妹早已為人妻,為人母;隻有她,浪費了大把光陰沒幹成啥事業,還尷尬地失去了別人為她保媒拉纖的熱情。前幾年,家裏那些三姑六婆還想著念叨她;二十八歲之後,連跟在屁股後麵磨叨的熱忱都消失了。
一年前,在公司的業務推介會上,認識了在一家二流雜誌社擔任編輯的男友。兩個大齡剩男剩女,彼此相看不厭,已達成了訂婚的共識。男友花了血本,送了一顆將近一萬塊的白金鑽戒給她;這對於經常要在晚上九點鍾以後逛超市,購買打折蔬菜水果的羅莎來說,已表現出足夠的誠意了。
羅莎仔細地盤算著:兩個人共同努力,再攢兩年的錢,存夠了首付;按揭一套房,便是時候結婚了。況算是終身有靠,了卻了父母的一塊心病。
可人算不如天算,平平常常的一次下班回家:竟會遭到兩名通緝犯的尾隨,鵲巢鳩占,落入魔掌。
這可不僅僅是運氣不好,簡直是被詛咒了!
“可,為什麼是我?”羅莎,期期艾艾的問著。
這話問得毫無質量,這千年難遇的糟心事兒,總要落到一個倒黴蛋兒身上的。不是你,就是他;反正得有人接著。
隻不過,不幸的是:這次,是羅莎接著了。
“那天,我們著急忙慌的,隻想盡快找個安全的地兒躲起來。正好看到你獨自一個人,打包了一個盒飯。猜你可能單獨住,就跟了上來……。”
這麼敏銳的洞察力,用在犯罪上,還真是白瞎了。羅莎在心裏,暗暗感到晦氣:這是在變相的說我,自作自受,撞到槍口上了嗎?
男友辛曉,工作很忙,很少會到她這裏來。通常都是她,選在放假的時候,坐上一個多鍾頭的公交車,再倒上一趟地鐵去看他。順帶著,拿上給男友做的小鹵味。
他們是成年人了,感情發展得非常平穩克製。男友性格內向靦腆,細致入微,從不說甜言蜜語;即使是到了床上,也是公式化的程序,沒見多少活力。羅莎一直懷疑自己,是個性—冷淡的人;從沒怪過辛曉。
羅莎明白:人無完人,事無盡美。
母親也常說,夫妻相處,在於相互包容;相守白頭,平安歲月,就是最好。
“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太痛苦……。。”
林西看著羅莎沉思不語,糾結不已的麵孔;有些餘心不忍地補充著說道。
可是,這也絕對算不上安慰啊——羅莎的一顆心,不由自主地往下一沉:看樣子,自己在他們手裏,是非死不可了。
事情到此,她能指望誰來救她呢?
也許辛曉會來找她?辛曉從來不主動找她的,總是她顛顛兒地往他那兒奔呢。或者再過幾天她不出現,辛曉能醒過味兒來吧?可是,她已經和辛曉快一個月沒聯係了,對方也沒有約她見麵;每天能發幾條微信,說上兩句閑話,已算是難得了。
同事呢,同事會發現異常嗎?
她的手機被拿走了。而且,當天晚上就被那個叫姚漢的家夥,冒自己的名義發了信息給公司請了長假,說是母親病重回了老家。這樣想來,同事們也不會有那個覺悟來救她的。
羅莎的腦子裏,一團亂糟糟的糨糊;幾乎尋不出半點生機。
“我知道你不會。我看得出來,你不是一個壞人。我隻希望,你不要讓我死得太難看!”她撲閃著靈動流彩的眼珠,顯示出與年齡不相符的俏皮,可愛;小心地問道:“我,非死不可嗎?………”
作者閑話:
大家好!作者在寫完《九獄戒》後,又開新坑了,歡迎各位親們繼續捧場哦!請大家多提寶貴意見,多多留言,多多收藏!謝謝!
作者想一天一更,但就目前的工作狀況,怕是做不到的。力爭兩天一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