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話 雪和**(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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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中的那一年,我大概隻有四歲左右,奶奶去世多年,我和爺爺、爸爸媽媽四口人生活在一起,想來那一年爺爺到底有多大年紀了,我好像已經記不得了,隻記得他是經曆過戰爭的英雄人物,打過鬼子還參加過抗美援朝,但為什麼爺爺沒有升官發財,而選擇在家務農,過著每天打獵放牧的生活,這我也說不清楚,雖然覺得他的選擇很愚蠢,但有些事可能我永遠也不會知道了。
爸爸那時在鎮上的礦場工作,算是村裏的有為青年,雖然比在家農作賺得要多一些,可卻十分辛苦,也犧牲了和家人團聚的時間,一出去就是幾周,很少會回來一次。
但在我的記憶中,爸爸每次回來都會給我帶些驚喜,不是一些我沒見過的小玩意兒,就是些我沒吃過的美味,又或者是聽他說些鎮子裏發生的奇聞怪事,總之,那時的鎮上對我來說,就是另外一個世界,充滿了奇妙的幻想,自然的,我每天都會盼望著他能早一點回來,除了我,媽媽也是這樣想的。
其實我媽媽也在鎮上工作,現在想起來大概就是給有錢人家了做個保姆什麼的,可當時我什麼都不懂,隻知道媽媽每三天都會回來一次,會帶很多吃的回來,足夠我和爺爺吃上幾天的,有的時候還會給我帶回一兩件衣服,有別人穿過的,也有她親手縫給我的。
在我的整個童年裏,媽媽一直以來都是我最依賴的人,可隨著我逐漸長大,卻變得漸漸地和她疏遠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總是覺得她的臉上突然從某一段時間開始就少了什麼,一種我不明白的神情把我和她隔得好遠好遠,也許這正是孩子天真的地方,敏感卻永遠不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麼。
所以,爺爺變成了我生命中那個相依為命的人,生活在那片大山裏,終年到處都是積雪,而我們居住的那個村子裏,幾乎沒有幾家人留在那裏生活,環境太惡劣了,除了幾個老獵戶就是一些不願意離開那座山打算留在那等死的老頑固,說實在的,那時的生活真的是既清苦又辛酸,但那時候的我,從沒有停止過歡笑,就像所有的孩子一樣。
幾乎每個早上,我都是在爺爺的笑聲中醒來,感受著屋中暖爐帶來的那種撲麵而來的幸福感,然後看著他笑,我也不停地笑著,似乎每一天都是這樣的開始,既沒有悲傷,也沒有煩惱,剩下的隻有歡笑,也許爺爺留在山裏的唯一原因,就隻有我,我是這樣猜想的。
我們生活中的主要內容,幾乎每一天都是一樣的,都是我扛著爺爺的老獵槍,坐在家裏那幾條大狗拉著的雪橇上,和爺爺一起狂奔在堆滿積雪的林子裏,時不時地爺爺還會喊上兩嗓子那種我聽不懂的號子,回音,會傳到好幾裏以外的地方,反複的回蕩在山裏,而我則總是傻笑著。
其實最興奮的細節,還要說打獵時那種莫名的衝動和興奮,每次堵著耳朵,躲在爺爺埋伏的石頭或者大樹後麵,大氣兒不敢出的盯著前麵的獵物,然後在爺爺的一聲槍響之後和大狗們一起拚命地跑向中槍的獵物,有時是兔子,有時是那些叫不出名字的大鳥,甚至還能打到傻麅子,那種刺激,根本沒什麼能比的。
總之,爺爺的槍法,可以讓我每天都能有肉吃,這也是我這些年來記憶中最崇拜他的地方,其實家裏不缺吃的,可能他隻是希望我能開心的度過每一天吧。
就在那一年的冬天,生活一如往常一樣地延續著,可就在某個不幸的深夜,意想不到的變故和幼稚的我不期而遇了。
村裏的一些人拉著隊伍匆忙地來到我家,在深夜的時候,敲打著我家的門,嘴裏不知道嚷嚷著什麼,我睡得迷迷糊糊,根本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麼,爺爺安撫我繼續睡覺,自己則披上厚厚的棉襖,打開大門,一陣刺骨的山風頓時充滿了整個房間。
我後來才知道,事實情況是村裏的某些人送來了消息,說是鎮子上的礦洞發生了塌方,很多在礦上工作的工人都被壓在了下麵,事情鬧得很大,已經無法控製了,也不知道那些人還有沒有得救,知道我家有人在礦上工作,才特地跑來送信,我清晰地聽著他們說的這些話,看著爺爺堅定的神情,他又不時的看看我點點頭又搖搖頭,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知道那些話裏似乎包含了某些很重要的東西,還有我和爺爺的那份掛念。
於是在那個深夜,爺爺安頓好睡夢中的我,便和那些人離開了,家裏隻留下了我自己,爺爺叮囑我,兩天之內他一定會回來,讓我一個人在家,哪都不要去,不管誰來,都不要開門,家裏的狗會保護我的安全。
我聽著爺爺的話,雖然還不太明白為什麼,可能隻是因為某種孤獨的感覺油然而生,眼淚在眼睛裏來回地轉,但始終沒有流下來,因為我明白爺爺的眼神在對我說,你是個男人了,一定要照顧好家裏的一切。就這樣,爺爺的背影離我的視線越來越遠了,從那天開始,天也變得越來越冷了。
後來,我數著每一次太陽升起和每一次星星掛滿天空,每一分鍾都在盼望著爺爺能早一點回來,早一點出現在大門口,更盼望著他能帶著爸爸還有媽媽一起回來,但是那些隻是我內心的希望,似乎從那時候開始我的所有希望就再沒有實現過。
最終,爺爺沒有兌現自己說過的話,這還是他第一次讓我失望了,幾天之後的一個下午,門突然開了,我興奮的跑過去,可看到的卻是媽媽一個人回來了。
她一臉的沉默,沒有和我說什麼,隻是匆匆地收拾了我的衣服和一些幹糧,然後便帶著我離開了家,臨走的時候我說要帶上爺爺的獵槍,而媽媽並不同意我幼稚的想法,她的態度似乎很堅定,我突然明白了,也許我再也不能回到這個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