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八十三、落差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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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朔將我們母子倆一同擁入懷抱,淺淺地吻著我的額頭。“對不起,是我疏忽大意,讓你受了很多委屈。”
    他跟我道歉?
    他竟然會道歉?
    在一起兩年,不管對的錯的,他從不跟我說對不起,我因愛著他的一顆心一直忍讓,一忍再忍,忍到忍無可忍。我愛他,愛孩子,可是我沒有辦法融入他的家庭,他的家人不接受我,不認可我,從我進門的第一天起,他們救將我劃在家人之外,我默默忍受,想著隻要我付出一顆真心,總能得到回報的,然而我忘了,愛情不是等價回報,婆媳關係亦如此。
    我恪守一個妻子一個兒媳一個母親的本職,卻是怎麼都入不了他母親的法眼。
    “孩子媽,我們一起去看風景吧。”在我以為他會跟我說“跟我回家”的時候,他冷不防來了這一句,笑得恬靜優雅。
    我沒有推辭,隻要沒有他母親的地方,我還是很喜歡一家三口團聚一起去看去體驗,痛快瀟灑地走一回。
    “媽媽,我再也不要離開你。”皮皮伸出粉嘟嘟的小拇指與我拉鉤,這個小家夥,竟然將我的伎倆學了去,可見父母對孩子的影響有多深。我習慣性地捏了捏他的鼻子,回了一聲好。
    也許是我的不辭而別給了皮皮心理陰影,他似乎很沒安全感,不管走到哪兒都要我抱著,隻有在我累極了的情況下,才讓他爸爸抱上一小會兒,都說小孩兒心眼多,皮皮臨睡前將我的一根手指死死抓著,似乎怕我在他睡著的時候再次悄悄跑掉,這給我敲了一記警鍾,心中後悔不迭。
    回國的航班上,我糾結了一路,我不想回杭州,但說出來的話顯得我小肚雞腸。最後我選了個折中的辦法,暫時在我的小屋小住一段時間調整,於是我對他說:“陳朔……”
    “夏……”兩年的相處果然沒有白費,彼此有一定的默契。
    我吐了吐舌,跟他道:“你先說。”
    他揚起嘴角,抱著熟睡的皮皮道:“我們先回小屋,我很久沒有好好陪陪你,你可以睡懶覺,我來負責一日三餐。”
    我略點頭,要真這樣,那敢情好。
    皮皮抱著一堆積木坐在地毯上獨自玩著,陳朔廚房內忙碌的身影多了幾分溫情,我看得久了,感覺有些失真,便悄悄地繞到他身後貼了上去,寬厚的溫暖的背安全感爆棚,我靠著他的背聽他的有力的心跳,動情道:“陳朔,不如我們就此過一輩子,我和你,永不分離。”
    他的身子動了動,忽又停下,轉臉輕笑:“以後,我們就住這裏。我和兒子永遠陪著你。”
    “好。”我笑出聲,我喜歡這個承諾,比起我愛你,生活更真實。
    午後的天氣不是很晴朗,天空時不時地飄過一陣雲擋住陽光,顯得天氣格外冷肅,我站在陽台邊,望著陳朔耐心地陪皮皮玩積木,輕言輕語地教導,一遍一遍,不厭其煩。我們的小家,如果沒有他母親的瞎摻和,應該會過得很好。
    眼角有些濕意,我快速地眨了眨,鼻內躥下一陣溫熱,我不明所以地用手擦了擦,卻是鮮紅一片,我大驚,遂仰頭喊道:“陳朔,我……我流鼻血了,快拿些紙巾給我。”
    沒有人回應,我向客廳望去,頓時麵如土色,蹲在那裏的那裏是陳朔和皮皮,分明是一大一小兩個金黃耀眼的果子,那果柄處還掛著一片綠慘慘的葉子。
    “陳朔!”我捏著鼻子跑了過去,那果子扭了扭,露出一張有臉無眼的怪臉,長著一對大嘴,露出森森白牙,一大一小朝我包抄而來,我驚慌失措地後退,心裏想著他們父子,方寸大亂,沒幾秒,又逼退到陽台。
    “哈哈,你逃不掉的,叫破喉嚨也沒有人聽到,乖乖地做我們父子的腹中餐吧,我會盡量溫柔地將你肢解,不會叫你痛的哦!”大的三觀扭曲,小的嘰嘰亂叫,分辨不出是助威還是興奮。
    大腦有些遲鈍,眼見他們就要撲到我身上,我翻身爬到窗上跳了下去,跳至半空,我才想起,丫的我住的可是七樓啊!一聲爆發自聲帶震動的“啊”結束了我的自由落體運動。
    我動了動手指,大腦瞬間工作,嗯?我沒摔死?我又動了動腳趾,嗯?腿也沒斷?渾身上下一點疼痛都沒有,除了舌頭有些發麻……我攤開手心,除了幹幹淨淨的膚色一無他物,我下意識地摸了摸鼻子,沒有血跡,我慢慢坐直身子,發現我躺在樹林中,盤根錯節的樹根就在我看得到的地方靜靜臥著,根上布滿青綠的苔蘚,一張臉闖入我的視線,語氣急促:“你醒了。”
    我大叫一聲跳到他身上,送了個公主抱後急急問他:“陳朔,皮皮呢?我們身在何處?我記得我們在家裏,我跳了樓,你和皮皮變成怪物……”他緩緩地將我從身上撕下,麵容冷清。一個金黃的厚實的果皮安然地躺在一段樹根處,維持一個果子的形態,然而裏麵是空的,我小心翼翼地踢了一腳,那果皮晃了晃,並沒變出醜陋的嘴臉,我疑惑地轉向他,問道:“是你……殺了它?”
    “半夏,你昏糊塗了嗎?”陳子宜驚訝地望著我,陪在她身邊的是唐辣辣。
    我粗略地瞧了瞧他的模樣,轉而對她說:“陳彥好像瘦了,一年前我見過他的父親,問我他的情況,我讓他父親找你,他沒去麼?”
    陳子宜疑惑地摸了摸我的腦門,嘀咕道:“不會是失心瘋又犯了吧?”
    我更疑惑地拍了她的手,掉頭詢問我著緊的事。“孩子呢?孩子不是跟你在一起的嗎?”
    陳朔抿著唇愣愣地望了我好一會兒,淡淡地說:“半夏,你看到的一切都是幻境,你吃了迷幻果後睡了一刻鍾的功夫。我們在森林腹地,前往雪山深處尋找龍息。”
    “這不可能!”我拚命搖頭退後,幾近崩潰的邊緣,怎麼可能呢?我和他在一起過了整整兩年,七百三十個晝夜轉換,加上一個活潑可愛又粘人的孩子,真真切切地發生過,我參與其中,真實體驗的感覺不會出錯。最愛的人和最親的人就在身邊,那就是我想要的生活,我的孩子健康成長,我每天看到他成長的變化,我愛的人接受了我,雖然他始終不肯說一句我愛你,但那又如何,他的心是放在這個家裏的啊,他愛家,愛這個孩子,我的人生算得上圓滿,怎麼可能是一場夢?我不信,我不信,我死也不肯相信。
    不可能的,他一定在騙我,或許他是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
    他承諾過,再也不分離的啊!
    “別這樣,陳朔,讓我看一眼孩子,我知道你愛他,你隻是將他藏起來與我捉迷藏對不對?”舌頭還不夠靈活,吐詞有些模糊,我卑微地懇求他,一不留神,腳下滑了一下,我重重地摔在地上,胸口受了極大的衝擊,好像將我的心摔成了兩半,一時之間,痛得我不能動彈,我幹睜著眼趴在地上,潮濕的泥土,墨綠的草汁兒粘在身上,味道有些刺激。
    唐辣辣蹲到我麵前,麵帶微笑地向我施以援手:“姑娘,你還好嗎?”瘦削的臉龐掛著幹淨明麗的笑容,大腦立時抽幹時間,將我帶回相遇的節點,他躺在草墊上初醒,虛弱道:“姑娘,是你救了我?”
    當初他叫我姑娘,今日他也這麼叫我,卻不再是原來的味道。
    我搭著他的手狼狽起身,叫我摔跟頭的果皮吸引了我的注意,這個模樣似曾見過,我揉了揉太陽穴,哦,它曾經模糊地在我的大腦裏閃現,我想起來了,當時我就是吃了它的果肉引起的舌頭麻木,剛剛我醒的時候舌頭說話很不靈便。它是迷幻果?這是個好東西,我上哪兒重新弄一個來?眼睛脹痛幹澀,想哭卻哭不出來,半滴眼淚都擠不出,我抓著頭發萬念俱灰地蹲在地上,沒錯了,這是一場幻覺,我沉淪在這場幻境編織的逆襲中不願醒來。“為什麼?皮皮明明還活著,我隻是想讓他活著,怎麼偏偏醒來了?”
    “姑娘,你哪裏不舒服?”唐辣辣是這群人中最和眉善目的一個,雖然他們身穿統一的服裝,雖然他們全副武裝後看起來全是一個模樣。
    陳子宜的臉色不太好看,我端望果皮的時候無意間掃到她的表情,尤其是唐辣辣靠近我的時候,那張臉青得能去染一匹上乘的布。唇邊的肌肉莫名地抽搐了一下,我疲倦地放下果皮,對他道:“先生,你好像關心錯人了,你女朋友在那邊。”
    他愣了下,笑著解釋:“姑娘看錯了,我與她兄妹相稱多年,不是男女朋友關係。”
    “哦。”我尷尬地點頭,心中大惑不解,難道我動的手腳出了差錯?可是他確實不認識我,倘若他記得一星半點,就不會喚我一聲姑娘。我讓他忘了我,卻沒能阻斷他早已長成參天大樹的情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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