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轉過身去，熱淚盈眶。
    陳朔，要是你當時有這等覺悟，或許許多事都將被改寫，也許孩子不會死，我不會再死一次，瘋瘋傻傻一回，現在我們不會狼狽至此。夜深人靜，我實在熬不住困意，淺淺地睡了一會兒，再睜眼已是天亮，陳朔躺在我身旁，我枕著他的胳膊背朝他。
    夢依舊沒有醒來的跡象。
    他帶著我在規定的時間裏去探視皮皮，照顧他的醫生笑稱寶寶很堅強，注定是個有福氣的寶寶。他笑著拉我的手說：“你看，孩子睜眼看我們呢！”我低頭看去，果真是呢，純澈而明亮的瞳孔，好奇地望著我們，小護士說他現在的視力還沒發育好，看不清東西，等再過段時間，寶寶會有更多喜人的表現。
    “你看，臉蛋像你，眉眼像我，是個很機靈的小家夥兒！”
    我有些期待他長大一點的樣子。
    時間一天天過去，他身上的管子越來越少，個頭越來越大，望著他成長的一點點變化，我的心變得柔軟，有人說，女本柔弱，為母則剛，這句話於我而言剛好相反，因為有了小小的他的浸染，我的心我的思想跟著被他純化。第一周，我時時盼著走出幻境，等過了三個月，我基本打消了這個奇怪的念頭，甚至會想，三個月的跨度，怎麼可能會是夢幻一場呢？更早的事情也許才是某種記憶紊亂的表現。
    我逐漸適應了家裏醫院兩頭跑的日子，有時候陳朔有事回杭州處理，我能得心應手地應付過去。他回來見我，會送一朵玫瑰，說上一句：“孩子媽，辛苦了。”
    他不在身邊的時候，每天會跟我打電話：“夏，我想你。”
    他的話不多，卻讓我很受用，於是再遇到他離開的情況，從他出門的一刻起總是盼著他歸程的日期。
    皮皮會咯咯笑了！
    皮皮會翻身了！
    皮皮會獨自坐著了！
    我如同每一個新手媽媽，麵對寶寶的任何一點成長變化，總是第一時間捕捉並欣喜若狂，恨不得昭告全天下的人，跟我一起分享快樂，我每天樂此不疲的照料這個小小的嬰兒。從一個什麼都不會的廚房渣變成一個美食媽媽，隻用了一個月的時間，曾經我以為世上唯有愛情的力量堅不可摧，做了母親之後，才知道什麼叫偉大。
    皮皮出了保溫箱後身體一天天茁壯成長，一天一個樣兒，他雖是個早產兒，但身體要比一般的孩子強壯，不知是不是繼承了我的好體質，照料起來相對輕鬆些，盡管如此，我每天依然感到時間不夠用，恨不得能長個三頭六臂，效率翻倍。作為一個新手渣，我每天會翻閱各種育兒書，參與個個育兒論壇與其他辣媽交流心得。
    我每天動力十足，火力全開，有時候陳朔會霸道地接過我正在做的事情，情意綿綿地吻上額頭：“孩子媽，你歇著，我來替你，寶寶是我們倆的，哪有讓你大包大攬的道理？”
    作為一個父親，他是稱職的，作為一個丈夫，他也盡了他應有的義務，作為一個母親，我自認為是盡職的，作為一個妻子，我實在算不上好。陳朔口口聲聲地孩子媽來孩子媽去，從未叫我一聲老婆，沒有儀式，沒有證書，我自詡為妻子實在有些牽強，所以當他趁孩子熟睡的晚上，眼神迷離地跟我說：“夏，我們很久沒有在一起了，不如……”我找盡各種借口推脫。
    其實他不開口我便看穿他的心思，本來想著不如就這麼半推半就地從了他，一聽到他開口，將我僅有的一點興致給攪和沒了，於是我很粗暴地邊拖地邊甩手道：“一邊兒去，我今兒很累沒心情，改天吧！”
    日子久了，他看我的眼裏欲火灼灼，燒得我渾身火辣辣的，渾身像是澆了一層熱油，全身的血液滋滋往上湧。
    被我又一次拒絕後，陳朔悶悶不樂地躺在床的一邊，那時正值夏季，勞累了一天的我剛剛洗完澡裹著浴巾，通常情況下他都是在我換好衣服之後進臥室，但今天不同，他規規矩矩地躺著，留給我一個似委屈似賭氣的背影。
    平心而論，他與從前判若兩人，他從一個對我冷若冰霜的人蛻變成一個顧慮我感受的男人，這一切的轉變要歸功於皮皮的出世，或許他真的已經放下過去，或許新生命的到來給了他另一個希望，他不跟我說，我無從猜測，但他對我的言行舉止確實變了，我覺得自己也應該靈活變通，一味的拒絕隻會加劇疏遠我們剛剛升溫穩定的感情。
    我側身躺倒床上輕輕喚了一聲：“陳朔？”他沒吱聲，嗬，難道我洗個澡的功夫，他已經睡熟了？
    我又喊了一聲，他懶洋洋地應了一聲，身體一動未動，嗬，生氣了！我蹭過去撥拉他的胳膊，他拽了一下，輕皺眉頭，道：“我困了。”他這副態度立刻點著我的暴脾氣，我順勢翻上他的身體，騎在他腹上，他屏了兩口氣，強作鎮定。
    腹部一瞬間受到幾百牛頓的力，肯定不會舒服，我乖乖地趴下，故作使壞的咬了咬他的唇邊，與他十指交扣，煞有介事道：“我們在一起的日子一隻手都能掰過來，從前一直都是你主動，如今不是說男女平等麼，讓我也主動一回。”
    我一麵說一麵細細碎碎地咬著他的嘴唇，被他一口反咬住，唬了我一跳，差點將我剛剛醞釀起來的興致給抖沒了。“夏，是你勾引我的，嗯哼，這一次我不會放過你的！”他露出一抹邪魅的笑意，眯虛的眼睛緊緊地望著我的臉，狠狠地親了上來，那氣勢猶如盤旋高空的老鷹選中目標陡然往大地上俯衝下來，獵物無處可逃。
    說好的我主動，眨眼之間立馬轉了情勢，他雖被我壓著，然而一點都不影響到他的動作，我心裏大呼上當，他剛才是裝的！他溫柔地捧著我的臉閉目忘情的親吻，幽暗的燈光裏的他的眉眼少了初見時的棱角，看著分外順眼，我動情地抱著他的脖頸應和他的節拍。經曆諸多和著血淚的日子，記憶複蘇了解真相，我以為我對他的情早已盡，這輩子不會再在情字上徘徊，可是當他換了一種性格，仍可以牢牢地牽動我的心神，心裏一直響起一個聲音：我想和他在一起，想和他一起撫養我們的孩子，什麼師父百裏越唐辣辣統統給我滾出腦海，這一世，我隻想要這個男人。
    我想和他在一起，朝朝暮暮。
    他的手指在我胸前一劃，我的衣服跟著他的手滑落在地，哦不，那隻是一件浴巾，我根本沒有換衣服！又羞又臊的我本能的將雙臂擋在身前，慌不擇言道：“這不作數，你搶了我的活計。”
    陳朔愣怔了一下，撫著我的背脊往自己身上一貼，笑道：“你可以脫我的衣裳！”
    溫熱的氣息吞吐在耳邊，酥癢難耐，我忍不住輕笑，身子跟著一軟，解他襯衫的手立時沒了氣力，他找準時機輕鬆將我反壓在床上，單手解紐扣，十分笨拙，我看不過去複又幫他，隻聽他含笑著調戲：“哪，還有比我更急的人！”
    一雙溫熱的唇瓣一秒不停歇，我被他親得一臉的濕潤，又看不到他的衣服，動作不比他的靈活。“以後不準你穿襯衫，統統換成T恤。”
    “好，聽你的就是。”
    喔，聽話的好孩子！正想著讚美他的措詞，被他用一個吻堵住唇，細膩的綿滑的深情的吻，將我的心揉化成一抔清泉，混在夏夜的雨中，奔向江海湖泊。愛，無處不在。
    長生何用？
    貌美何用？
    我隻想要此刻，得一人心，白首不離。
    雨後的空氣分外清新，有種泥土混著青草的香氣。陳朔躺在我的臂彎裏困意濃濃，我捏著他的鼻子問他：“我若是懷孕了怎麼辦？”家裏從來沒有配備避孕用品，那時候覺得一是自己有孕，沒必要準備，二是沒有與我同床共枕的人，多此一舉。如今的情況也許隻能服用短效避孕藥了。
    “懷了當然生下來，我想和你生一堆孩子，男孩像我，女孩像你。隻要是你生的孩子我都喜歡，我們倆的基因擺在這，我們的孩子肯定不差。”陳朔一邊親我的側臉，一邊親昵地拱我的額頭，像個撒歡的小豬仔，萌態十足。
    “我有個問題一直想問你，”陳朔側著頭又朝我靠了靠，單手放在我肚子上畫圈圈，“你是怎麼起給兒子起名字的？皮皮，漬漬，陳皮，又湊了一味藥材，不愧是醫藥世家的孩子！”
    我翻了個白眼，這事不怪我，誰讓你兒子鬧騰得厲害，我一刻也不得安寧。“皮皮，多好的名字，活潑又可愛，充滿朝氣，寄予了我對兒子茁壯成長的厚望，你還嫌棄了不是？”
    “沒有！挺好的，陳皮挺好的，幹的橘子皮，可泡茶可煲湯。”
    我嗔笑著捶他，哪有這麼說話的？這還不變著法的嘲笑我起的名字不夠好聽嗎？現在說我，當初你幹嘛去了？我要是他就乖乖悶在肚子裏，多敏感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