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六十、環環相扣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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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一場戲收工,秦思弄了個慶功宴,酒過三巡,他已微醺,話也多了起來,我無心待在宴會上,醫生說為了孩子,須得吃得挑些,煙酒絕不能碰,我得感謝這個頑強的生命,在我醉生夢死的一個月裏竟然還能在我的腹中生根發芽,這不是緣分是什麼。
    宴席最後,秦思遣散了眾人,獨獨留我一人送他回去,我招呼忘川守著自己抬腿走人,卻聽得背後傳來一聲:“半夏,你想要的秘密我會告訴你,不一定全部,但一定真實。”
    我頓了頓,側身望著他。
    “我在網上看到過你和陳朔吵架的視頻,那一刻,我知道,你我都是可憐人,我開始關注你,然而你除了那個頭條之後直接石沉大海,杳無音信。後來在廣場上的意外相遇,我跟自己說,一定要將你放到我身邊,你一句話都沒多說,那麼爽快地答應了,我承認,一開始我抱著一個不可告人的目的,我想著,你是戀慕過陳朔的人,理應知道他的一些秘密,而我想知道的就是他把丹茜的屍身藏在何處。”他頹喪地喝了一口酒,苦笑了一聲,“她是因他而死的,是他害死了她,生前他就粘著她,死後還霸占她的屍身,我恨,恨連祭拜她的機會都沒有。我十六歲的時候對她一見鍾情,那時候,她的身旁就沒我的位置,我暗戀了她十多年,聽說她要回國,我立即動身辦手續跟了回來,可是最後呢?我是通過新聞得知她的死訊的。”
    “愛別離,求不得。人生六苦你一並曆了倆,何苦呢?”難怪陳朔會對我視而不見,原來,原來她死了都不曾離去,她的屍身陪在他的左右,可笑啊,可笑我當初的天真爛漫。
    秦思倆眼一縮,目光沉沉,突地一本正經道:“你說我?半夏,你自己當真看透?如果我說陳朔現在有個生死劫難,你還會淡定地待在這無動於心麼?”
    我跟著身心一縮,難道他要做什麼傷害陳朔的事情?
    “你別緊張,我確實設計過他,不過令人意外的是,他竟然沒死,我那時是抱著必死的決心與他同歸於盡的,是我給他下了絕情蠱!我就是看不慣他撇下丹茜一個人過跟沒有遇過她一樣,滿麵威風,高高在上,操縱底下一幫人過他的老大日子!”他激動起來,手腳不聽使喚的擺動,一個不穩,摔趴在地上。
    原來另一隻略小一點的叼著條蟲子的鴛鴦是他!陳朔中蠱過後我仔細琢磨過那個夢境,蟲子暗指蠱蟲,攻擊我的那個指的是陳朔,因此,那場婚禮,被陳朔攪黃了,緊接著,陳朔中蠱,差點一命嗚呼,若不是我體內的玄雲果發揮作用,清除蠱蟲,想必我早已魂歸冥府。
    一環扣著一環,因果定數。我曾想著,等哪天抓住使蠱的凶手,賜他個“我悄悄地生,悄悄地死,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塊雲彩。”秦思趴在地上遊啊遊,無論如何都站不起來,那時候,覺得他比我還要可憐,也更可恨。他愛著她,因此遷怒於陳朔,手段卑鄙凶殘,我鄙視他的時候怎麼也不會想到,未來的某一天,我會因遷怒變成另外一個他,手段有過之無不及。
    我這一生,似乎都被別人牽著鼻子走,秦思這個人的心忒陰暗歹毒了些,我尋思著以後還是少與他交集的好,另一方麵,得注意他的動向,以防他再對陳朔下毒手,我雖對陳朔心冷透,卻也不願意叫他被同一個人暗算兩次。眼下對著那個坐立不穩的身影,我竟然很平靜,既沒憤恨也沒憐憫。
    “你放的蠱蟲應在了我身上,竟然掛了。我從沒入過他的眼,又怎會知道他最隱晦的秘密,別在我身上白白浪費了時間。你我的交情到此為止。”
    “那隻王八蛋忒好命,女人一個接一個地往他懷裏撲!”這句話說得極為酸溜溜的,也不知他是為陳丹茜難過還是因陳朔旺盛的桃花運而嫉妒。
    我略一思索,想起飯桌上有個年輕的女演員頻頻向他拋媚眼,便諷刺道:“你的桃花也不少,宴席上可是有人對你暗送秋波的!”
    “桃花?不過是各取所需的交易罷了。哪裏能比得了你們這般對他死心塌地!”他苦笑著搖頭,拿酒的杯子灑了一地。
    是啊,陳朔太好命,每一朵桃花都是情到深處,壞也壞在這兒,太深情對於後來者不是一件好事,他的靈魂嵌著那個人的印記,至死不渝,且易抑鬱而終,佛曰情深不壽,大概也是如此道理。
    電影順利上映,好評如潮,做一個演員,演技能被觀眾肯定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我總覺得這一路我走得似乎太容易,時常生出一種不真實感。
    那一日,有一個推之不去的飯局,為避免引來那些別有用意的膚淺的眼神,我特意挑了一件寬鬆的衣服掩去一身的窈窕,哼哼立於近旁,幫我做無用的評價,道:“半夏,這身裝扮吃藕醜!”
    我得意地挑挑眉毛,這就是我要的結果。
    那一日,酒桌之上,陳朔靠著座位端著酒杯暢酣淋漓地與人談笑風生,眉骨之間,英氣勃發,即使講了幾個葷段子也隻覺得風流倜儻了些,他笑得那樣開懷,其他人都變成他的背景陪襯,他說得正興頭上望見了我,聲音戛然而止,就像彈得正好的琵琶突然斷了弦,令人十分不過癮。我立在門口,進退艱難,瞧著眾人盯著門口,訕訕的賠笑,道:“不好意思各位,我來晚了!”
    一眾老爺們皆是起身笑臉歡迎,手臂張地長長的,大有一番不揩油誓不罷休的盡頭,七嘴八舌道:“大美女明星哦,歡迎歡迎!”
    我本就為自己的遲到感到歉疚,沒想到真有人抓著這個不放,說:“美女姍姍來遲,當自罰三杯!”
    聲音怎的那麼熟悉,我尷尬地抬頭對上陳朔灼灼的眼,再明顯不過了,他顯然就是想辦法針對我,令我在大庭廣眾之下丟臉,還真是記仇啊,按說我是受害者,今日相見倒像是我傷了他,讓他生出一股怨氣,直屢屢地攻擊我,我避過他的視線,朝眾人再次賠笑,道:“真是抱歉,我最近身體欠佳,醫生囑咐了,飲不得酒,小女子以茶代酒跟各位賠罪!”
    他繞過眾人,提著酒杯站到我跟前,突的將我攔腰一抱,噴著鼻息刁難:“如果我說不行呢?”
    他的舉動過於反常,將我的一顆心髒差點嚇吐出來,我因許久不曾聞過酒肉之味,又沒吃早飯,這猛地一聞,胃內翻江倒海,洶湧而來,一口黃水嘔在他的前胸,一股難聞的味道衝刺鼻腔,這,這,這就尷尬了!成名之後,我一向優雅地現身眾人前,什麼時候這般失控過?
    “對不起。”我一手捂嘴一手使了使力去拿那紙巾,將將用了點力,猛的感覺一陣重暈,身子軟了下去,視線歸於黑暗。
    醫生說我這是重度孕吐反應導致的暈厥,為了孩子,一定要吃東西,哪怕是強迫自己,哪怕吃一點吐一點。我躺在床上,身邊候著的照舊是一人一鬼一獸。
    冉冉離我較遠,低頭抽泣,道:“姐姐有了身孕,我空有一腔想伺候的心,忘川說我陰氣重,再不能陪著姐姐了!”
    哼哼一麵安慰她一麵看著我,道:“你別哭啊,半夏會好的,就是胎寶寶嬌氣了些,再說了,忘川不是答應你幫著收斂你的陰氣,以後我們幾個還是守在一處的。”
    忘川說陳朔得知醫生的診斷結果後,黑著一張臉站在吸煙區抽了十來根煙,一聲不吭地走了,一句話都沒留。環環相扣,該來的真是逃也逃不了,逃到天涯海角也得麵對。我翻了個身側躺著,撫著漸漸隆起的肚皮,思緒萬千,陳朔大概永遠也不會相信這是他的孩子,寶寶喲,我給你個來這世上的機會,自己卻成了驚弓之鳥,若不是忘川時時將我的氣息藏了,出行神龍見首不見尾,大概早就被人盯上了,以後帶著你要怎麼生活呢?
    哦,我怎麼把老家給忘了,到時候帶著這孩子回雪山歸隱,於這塵世繁華,怕那裏是一片世人仰慕的世外淨土吧。
    我在住處靜養了半個月,忘川由一個殺伐果斷的經紀人赤裸裸地變回煮食的夥夫,日複一日地熬各種各樣的湯給我進補身子,孕吐反應漸漸好轉,吃的食物漸漸恢複如常。哼哼總是嘮叨著讓我多吃點,說什麼我不是一個人吃,寶寶要吸收一半的營養,卻又不時地往我的碗裏瞟,隔老遠,都能聽到它吞咽口水的聲音,三番五次,我便不好意思獨霸湯飲,勞煩忘川熬湯的時候多放些肉,吃的時候分它一些。
    每當這時,冉冉總是由香囊內飄出,拽住它的耳朵,笑罵它饞嘴,她揪耳朵的動作與我如出一轍,甚得我心,如此,我便鼓勵她多多教訓哼哼,隻當是替我罰了它。說來也怪,我揪它耳朵它就殺豬般的嚎叫,冉冉揪耳朵,它不但不生氣反而賠笑,討好的樣子分外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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