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十六、中蠱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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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這輩子犯的最嚴重的錯就是帶你出來。”他吐著煙圈,自嘲地笑了笑,那笑比哭還難看,他吸了吸鼻子,道:“不管你心裏住著誰,身在何處,你都住在我心裏,這裏永遠是你的家,我會永遠守候著這個家,我愛你,夏夏,從你救我的那一天起。”
    淚,一滴一滴,灼傷在臉上,風幹在空氣中,我想說,辣辣,這些跟我身在何處沒有關係,隻要我的夢一刻不停止,我尋找的心就不會停歇,有些人,就像命中注定,有限的生命裏,一定會相遇。那些夢,不是夢,是我的記憶片段,它們是我忘卻了的殘念,終有一天,我會想起我身上曾經發生的事情。
    催動的意念漸序集中,我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唐辣辣,片刻功夫,他斜著身體熟睡,我輕手輕腳地扶他回房間,聽著他均勻的呼吸,過往的畫麵一一呈現,從相識到現在,他的陪伴成為我人生中一段珍貴的記憶,可是,普通人是無法理解一個失憶之人對念起過往的迫切渴望,令我痛苦的不是已失去的記憶,而是忘卻之後的殘留片段,這零星的碎片就像一根柔軟的羽毛,時不時地撓你的心窩。
    我給陳朔打了一通電話,他語氣不善地說:“你還敢打給我,不怕我對你們不利嗎?識相的給我趕緊滾回來,否則,我保證你會後悔!”
    怕,我當然怕他再一次傷害唐辣辣,但眼下我更怕的是他出事,不過聽到他中氣十足的聲調,至少可以確認他目前安然無恙,這就夠了,我一聲不出地掛了電話,發去一條微信:“你沒事就好,這樣我就放心了。”
    我還是不放心,眼前不時浮現那隻鴛鴦,惡毒的眼神,毫不起眼的蟲子,唐辣辣翻了個身,睡得深沉,加上我就在身邊,他是斷然沒有機會加害陳朔的,那麼又會是誰呢?
    我回到自己的房間,翻出平時隨身攜帶的長刀仔細端詳,這刀柄似乎在別處見過,沒錯,在畫靈的回憶中出現過這柄,一樣的墨色,一樣的花紋,不同的是利劍變長刀,兵器易主,又一個謎團悄悄湧現,這些半路而生的迷麵時刻驅使著我尋找答案,我需要一個真相,哪怕是付出生命的代價,我再也不想活在永無止境的殘憶中。
    忍了兩天,我終於憋不住自己的念想,趁著暮色果斷地拋下唐辣辣和哼哼悄悄地上了公交。
    陳朔的別墅沉溺在夜色中,門窗緊閉,看門的隻有一個壯實的保安,坐在休息室裏抽著煙,吞雲駕霧似的,他一眼就瞥見我,神色立馬緊繃,叼著煙將我往外攆,道:“走走走,頭兒有令,不經他的允許任何人不得踏入門中半步。”
    “是陳朔讓我來的。”我撒謊,麵不改色,那保安一邊警惕地跟我保持距離,一邊用對講機聯係裏麵的人,不一會兒,寂靜的黑暗裏走出一個胖碩的黑影兒,我一眼就瞧出來那是老牛,真沒想到晚上九點了還兢兢業業地守在工作崗位上,莫非他還和陳朔同吃同住吧?他就像他的主子那般皺著眉,聲音冷冷地問我:“這麼晚你過來有什麼目的?”
    我往黑黢黢的樓裏張望,無視他的不滿,不溫不火道:“陳朔呢,讓他出來跟我說話,或者帶我去見他!”
    “頭兒說了,今兒誰也不見,快走快走。”他堵住入口,冷靜道。
    他們的反應似乎有些反常,按說對於我的自投羅網,他們應該慶幸不用吹灰之力,難道……陳朔出事了?我一個箭步衝上前去,撞開他朝大樓跑去,一麵跑,一麵喊陳朔的名字,老牛從後麵追上來攔住我就往外拖,被我抓住手腕使出渾身解數咬了一口,他嗷的一聲鬆手,趁此功夫,我衝進大樓,奔向有亮光的那個房間。
    門開了,我滿心歡喜地叫了一聲陳朔,卻被眼前的一幕震懾到,昏慘慘的床頭燈旁,陳朔直挺挺地躺在床上,雙目空洞,麵色青黃,嘴唇烏紫,這哪裏是陳朔,簡直就是個病入膏肓的將死之人。我尖叫著撲過去,方寸盡亂,聲音幹澀道:“陳朔,你怎麼了?”
    老牛慢吞吞地走近,開口:“已經兩天了,他時而發狂,時而沉靜,請了醫生,術士,對他的病症都無從下手。醫生檢查不出他身體的異樣,術士也參不透他的狀況,前一天還好好的,突然就這樣了,而且愈演愈重。”
    便在這時,陳朔忽而抱頭,忽而捂腹,一時狂笑,一時驚懼,平素我看不到的表情此時變成一個個晃眼的表情包,輪著變換,我看的急了,不分青紅皂白地朝老牛吼道:“你不是天天跟著他的嗎?他出了狀況你怎麼會一點都察覺不到?”
    陳朔還在發作,他的身體圈成一團,團在那瑟瑟發抖,我握住他的冰涼的手,被他反握住,驚懼之色還未褪去,他哆哆嗦嗦地懇求我:“救我,救我!”
    我急得熱淚滾滾,反抱著他,大骨架的他像一隻瘦弱的小貓緊緊地盤住我,他的手指猶如利爪一般勾住我的腰,隔著厚厚的羽絨服,還能感覺到他指尖的鋒利,他的衣裳被汗浸濕,黏在身上,濕漉漉的頭發抵在我的胸口,散發著汗水獨有的氣味,我懊悔不疊,明知道他有一劫,當時就不該離開的。
    陳朔,我一定會救你,你等著我!
    “老牛,你們不是有很多關係嗎?無論如何,我要你盡快給我個解決辦法,他這個樣子支撐不了多久!”我心急如焚,這般折磨要是我能替他承受該有多好。
    老牛在旁邊來回走動,煩躁道:“你給我消停點,兩天兩夜我都沒合過眼,能找的關係我都找遍了。”
    陳朔安靜下來,躺著一動不動,雙眼一直睜著一眨不眨,我就那樣端坐於床前握著他的手,一秒也不敢鬆開,氣氛異常沉重,微弱的震動在房間裏顯得分外轉移注意力,老牛急忙拿起手機接聽,電話的那頭語氣有些急促,道:“老牛,我托我的關係查了,鑒於他的症狀,可能是中了絕情蠱……”
    大腦嗡嗡作響,蠱,顧名思義,就是裝在器皿裏的蟲子,蟲子……我怎麼那麼笨,夢提醒得很明顯了我竟然愚鈍得不開竅,錯失良機。接完電話,老牛的眉頭皺得能壓死一隻長腳花蚊子,他是陳朔身邊最像陳朔的人,性格沉穩,做事毒辣,連他都掛著一副苦瓜臉,我料想事情可能會比較糟糕,當得知事情的原委後,我懵了,連言語的力氣都沒有。
    據曆史記載,蠱為苗疆一族的神秘巫術,是一種人工施以特殊方法,長年累月精心培養而成的神秘物體,其製作方法密不外傳,最出名的要數漢朝的巫蠱之禍,以致於千百年來,人們談蠱色變。
    蠱有很多種,每種蠱的製作和解法都不一樣,傳說中絕情蠱乃是所有蠱中最特立獨行的,它沒有解法!也就是說,種蠱者和中蠱者的結局隻有一個,死亡。據說,絕情蠱,先人起初是以情為名,換得一生長相廝守的美好願望,後來,經過後人的不斷加工雕琢,它喪失最初的意義,變成殺人不咋眼的完美工具,中蠱者一旦發作,便如千蟲噬心,萬蟻蝕骨,生不如死,痛苦不堪,掙紮數日,氣數盡,蠱蟲滅。
    現今是和平年代,真正會下蠱的人不多了,而且下蠱也有諸多禁忌與危險。如果不是抱著同歸於盡的信念,誰會為了殺人搭上自己的性命,陳朔究竟惹了什麼樣的人才會遭此毒手?
    最最關鍵的是,現在我該怎麼救他???我想要救他,前提是得具備這個條件,而聽完老牛的一番解釋我想死的心都有了,我剛剛確認他的身份,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一聲招呼都不打就急匆匆地奔赴黃泉,再和我陰陽相隔,不,我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我一定要阻止這一切,陳朔,你一定要堅持住。
    眼下無能為力的我麵對陳朔再次發作的場景,就好像一把旺火,活活的炙烤我的心,發出吱吱的炸裂聲。他不停地掙紮著,齜牙咧嘴,五官扭曲,手腳亂舞,雨點般的汗珠從萬千個毛孔鑽出,平日裏那樣一個傲嬌體麵的人此刻也架不住肉體的煎熬,發出痛苦的呻吟,這也許是他一生中示於人前的最失態的一次。我死死地抱住他,他的手指呈現詭異的雞爪狀,牢牢地勾著我,堅硬的指甲刺破皮肉,深深地往裏鑽,疼痛從每一個神經末梢傳遞回大腦。空氣異常沉悶,我痛苦地埋頭,胸前掛著的繞指柔如同晨曦一般照亮我的眼,有辦法了,冥王說過,隻要我搖一搖,他就會出現。
    我借口上廁所退出去,捏著繞指柔輕輕搖晃,沒一會功夫,一襲白色風衣帥氣地現身,他直截了當地問我:“找我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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