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的話讓爸爸有些愧疚，四年前的不遲而別，麵對四年後的今天，他顯得有些木訥。
    父親呆呆的看著我，手裏依然拽著被擠爆的水煮雞蛋，不時衝我笑了笑，也許是幾年沒見的緣故，他內心的糾結與不安，還有對我的憐惜，他表現的深深的愧疚。
    “小傑，讓爸爸抱抱好嗎？……這是你愛吃的水煮雞蛋”
    爸爸直勾勾的看著我，還不停的晃動著手中的袋子。
    那眼中的期盼好像在尋找著一種歸屬感。
    可是我看到那兩雞蛋完全沒有食欲，難到他沒看見嗎？
    我緊緊的偎依在姑姑的大腿上，似乎對麵前的他有幾分嫌棄。
    姑姑向爸爸使了個眼色，他才發現袋子裏的雞蛋已經不堪入目。
    “不好意思，也許火車上太擠了，我也沒注意”
    爸爸下意識的收回了手中的袋子，尷尬的笑了笑。
    這就是我四年後見到的父親的模樣，說實話，我有些意外，又感覺是情理之中。因為我也曾不抱太好的幻想。
    站台上人群開始稀疏。有句話離別不過車站，說的好像不過分，是的與姑姑相處的四年終糾要畫上一個句號。
    姑姑雙手握住我的雙肩，臉上依然是那和藹的笑。
    “小傑，姑姑要回去了，家裏還要照顧你的表哥，所以你要聽爸爸的話”
    簡單的話語似乎撇清了四年的感情，我哭了，而且眼淚不要錢的往外流。
    爸爸看著我的難過，一把抱住了我，我掙脫著。
    姑姑看的也難受，最終還是停下腳步停留了一會。
    爸爸似乎對姑姑有很大的愧疚，內心的話終於脫口而出。
    “姐，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
    “華，姐不委屈，姐隻希望你和小傑，還有月娥能好好生活，還有媽，她老了，耳朵不好使，一個人孤苦無依，你不要讓我們失望”
    爸爸聽了姑姑的最後一席話，內心得到一絲安慰。
    “姐，我聽你的，我這次打算把媽也接回去，這可以嗎？”
    “隨你”
    姑姑說了最後兩字就轉身離開了，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她的身影漸漸變的模糊。
    我依然抽泣著，說不出一句話，爸爸抱著我，越顯得緊了。
    人群中的我依然緊裹那件大棉衣，爸爸站在我的身邊，我們同時望著同一個方向，那是姑姑離開的站台。
    如今她頭也不回的消失在人群中，不知是一種絕念還是不舍的自我強迫。總之，我永遠不會忘記她，還有她身邊的每一個人。
    今天，爸爸帶著我，進行了一次返鄉，我看見他一路都是低著頭的，路上見到幾個熟悉人，都是他們先向爸爸打招呼，而爸爸也就隻是隨意的點著頭回應著。
    昔日的派頭如今都拋卻在了腦後，經管熟人見到他，還侃侃而談，他卻隻是一聲清笑，好像有所避諱，畢竟他們還不知道爸爸已經不是昔日的他了。
    回鄉的路崎嶇陡峭，連綿的山，盤繞著蜿蜒盤旋的路，我和爸爸坐著牛車，緩慢的繞過最後的一座山。
    駕駛牛車的是隔壁的楊大叔，他和爸爸同姓，但是年齡比他大好多，花白的胡子，左手握著一支煙杆，濃濃的白煙徐徐飄著，偶爾發出幾聲清咳。
    山邊的竹林還有山木在牛車的前進，慢慢的移動著，冬天的寒霜，在這片山區，好像永久不化似的，埋伏在陰冷的地麵。偶爾的山風呼呼的刮過竹林，大量的竹葉紛紛而落，飄落在了地麵。
    那一刻冷了好多，爸爸抱緊了我，可我依然感覺不到一絲溫暖。
    一路上楊伯父沒怎麼說話，隻是專注的趕著牛車，直到臨近徬晚，牛車停了，我們落在了一個不大的村子。
    村長大約幾十戶人家，大都相鄰很近，隔幾步就能到。
    其中最大一戶便是我家，兩層的土木結構的房子，如今顯得格外空冷。
    楊伯父下來了牛車，看見我和爸爸蹙在那裏一動不動，好像頗為驚歎，這裏的人少了好多，剩下的都是孤老頭子還有一些老太婆，三十歲以下的都已經看不見人影。
    回想起當年的熱鬧，還是在父親結婚時，人山人海，老少都有。大家簇擁著要喜糖，還有宴席上的熱鬧也是非凡。這些也都是我留在村裏，那晚長輩們說的最多的話，因為楊大伯當晚把我們請到了他的家中，一些慕名而來的人也就聚集到了一塊，大家暢談甚歡。爸爸也說了他如今的去處，大家不免唏噓，感到有些惋惜。
    奶奶因為耳聾，獨自坐著，捧著一碗大米飯自顧自的吃著，偶爾幾個大媽給她夾些菜，她隻是傻傻的樂嗬，嘴裏說著莫名的話。她們說話很大聲，是對奶奶，奶奶好像自己聽懂，其實牛頭不對馬嘴。大家似乎習慣這樣，奶奶依舊保持著微笑。
    鄰居似乎對奶奶都很好，想想這四年沒人照顧，有她們的貼心，我想，她是幸福的。
    晚上也許我有些疲憊，在吃完飯後就睡了，他們卻還在聊著，不知道他們聊了多久，對於他們來說是個難得的不眠夜。
    第二天醒來，已經是雞叫了N邊，我揉搓著雙眼，發現身邊一個人也沒有，如此空大的閣樓，寂靜的讓我有些害怕，我不顧寒冷，咕嚕的起身，披著大衣跑下了樓去，我想喊，可是不知道喊誰。
    我唯一能想到的是奶奶，我想知道她在哪，我四處跑著，希望能看見她。
    我第一次感覺，原來奶奶的家這麼大，大到看不見一個人影，我跑的氣喘籲籲。
    終於在我回頭之際我看見了她，留著不長的頭發，微風輕輕撫過她的臉頰，一種莫名的冷淡，顯現在她的臉上，手中的竹藍裝著滿滿的不知名的草。
    看見了她我有種心底深深的觸動，在那一際，我竟然高喊著。
    “奶奶……”
    可惜她沒聽到，我這才想起，她耳背，於是我跑了過去，可是在快靠近她時，我駐步了。
    奶奶看著我，好久，才露出一絲微笑。
    “小傑？”
    奶奶的眼神有些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