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十九,孫老頭之死和龔毅青危難(之二)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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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先生繼續對我說:“他的家被抄了。他現在就住在我們王台孜大壩上的一條底朝天的又小又破的漁船內。他病了,沒人管他的事,整天沒吃的沒穿的,人好像已經殘廢,快不行了。別人就算了,但你甄老應該去看看他。
    我驚問:“為什麼?”
    孟先生告訴我說,孫老頭因為會武術。在解放前當過鏢行的保鏢,現在被湖濱公社的造反派打成反革命、地主階級的走狗。還說他是漁霸、投機倒把分子。
    我來不及細問,連忙洗洗碗筷,又買了一份飯菜,跑上大壩。
    果然,大壩上不遠處有一隻底朝天的小破船。船身用石塊支起來有一尺多高,下麵地麵上隻有一床破蘆席。蘆席上,有床破被,躺著一個骨瘦如柴的老頭。
    我蹲下仔細一看,他就是孫老頭。
    他已經不成人形,眼睛也瞎了。
    我輕輕將手伸進去,晃晃他的肩膀,說:“孫老頭,孫老頭,我給你送飯來了。”
    他能聽見,臉上表現出驚奇的神色,看樣子思維沒問題。
    隻見他哆哆嗦嗦的手,拿著一個大碗從裏麵伸將出來。
    我將飯菜倒進他碗裏,說:“你慢慢吃,明天我還來給你送飯。”
    他用微弱、顫抖著聲音問:“為什麼?你為什麼要給我送飯?”
    我心一酸,說:“我還欠你三十六個粽子錢,這筆賬我要還上。”
    他神智很清醒,還能清楚地記得我。他說:“啊,我知道你是誰了。那不是你的欠賬,那是你打賭贏我的,我不能要你還這個錢。”
    我說:“現在不說這些。我們是朋友,你沒吃飯,我給你送點飯吃,你先吃飯。”
    孫老頭淚流滿麵,說:“你不是神人,你是好人啊。”
    我不忍心再看,連忙離開。
    我給孫老頭斷斷續續送了四、五次飯。最後一次送飯,我看見湖濱公社有人在抬他的小船。
    他們告訴我,孫老頭死了。
    我遺憾、傷感,憤恨,鬱鬱莫名。
    ·
    我們“真理戰鬥隊”辦的《指點江山》報紙,正式出刊了。
    報紙為八開油印,十天一期。報頭“指點江山”四字,取用毛澤東書體。每期有各地造反派動向和武鬥新聞,這些都是轉載的。自創的欄目有:評論員文章、場內鬥走資派短訊、消息,還有詩歌、散文與短評。
    這在當時算得上是像模像樣的一份文革小報。
    我是主編,周班副刻版、排版、油印。發稿、分送,均有專人負責。
    周班副曾做過文職工作,他是怎麼到農場的我們搞不清楚。
    他的一筆鋼板字,中規中矩,不亞於鉛字。排版裝幀,圖案設計,都十分講究,顯然是個刻鋼板老手。
    報紙發到第三期,我們開始套紅油印。派人分送給場內各個造反派大大小小的“司令部”、“戰鬥隊”和“兵團”。
    我和錢大鳥是主要撰稿,文章緊跟毛主席,批判我們場的兩位“走資派”嶽中林和孫家禹,態度極端而堅定。
    因為文字生動活潑,不帶派性觀點,我們的《指點江山》小報,很受大家歡迎。“保嶽派”和“保孫派”兩派的人,都說我們的小報辦的水平很高,故頗有影響。
    “保孫派”一位負責人,曾當著我的麵,拿著我們這份小報歎曰:“你們的報紙辦的很有水平!我們怎麼就不能辦一份像你們《指點江山》這樣的報紙呢?”
    ·
    一九六七年夏末的一天傍晚,天氣很熱。
    我吃晚飯時,在食堂門口看見一個陌生的,四十多歲的女幹部,正在專注地看我寫的一張大字報。
    這張大字報張貼在食堂的山牆上,題目叫《當權派、走資派和反革命的區別》。
    我試圖用階級鬥爭的理論,來注釋一下這三個概念的本質區別。
    實際上,這是一種賣弄和唬人。
    吃飯的時候,我見這位女幹部還在看我的大字報,而且看的十分認真。
    於是,吃完飯我便向她走去,想聽聽她對這張大字報的看法。
    不料她看見我,就主動向我打聽:“請問小同誌,寫這張大字報的甄遠東是你們王台孜隊的人嗎?”
    她說話一口北方口音,從儀表和風度看,應該是個領導幹部。
    我很奇怪,不知道她為什麼要問我是不是王台子隊的。
    我說:“是啊。”
    她說:“這張大字報寫得好,很客觀,也很有水平。你能帶我見見他嗎?”
    我更奇怪,不知道她要見我做什麼。我問她:“你貴姓?是什麼單位的?”
    她說:“我是天長縣組織部的,叫龔毅青。”
    我大吃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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