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四人學習小組和破四舊
    我對《人民日報》的社論《橫掃一切鬼蛇神》很感興趣。
    很感興趣，是看不懂。因為我的內心，無法理解黨報這種強詞奪理的說法，不知道這篇社論究竟想要人們去做什麼。
    社論說：
    “在短短的幾個月內，在黨中央毛主席的戰鬥號召下，億萬工農兵群眾、廣大革命幹部和革命的知識分子，以毛澤東思想為武器，橫掃盤踞在思想文化陣地上的大量牛鬼蛇神。其勢如暴風驟雨，迅猛異常，打碎了多少年來剝削階級強加在他身上的精神枷鎖，把所謂資產階級的“專家”、“學者”、“權威”、“祖師爺”打得落花流水，使他們威風掃地。”
    “解放十六年來思想文化戰線上的連續不斷的鬥爭，直到這次大大小小‘三家村’反黨反社會主義黑線的被揭露，就是一場複辟和反複辟的鬥爭。”
    “無產階級文化革命，是要徹底破除幾千年來一切剝削階級所造成的毒害人民的舊思想、舊文化、舊風俗、舊習慣，在廣大人民群眾中，創造和形成嶄新的無產階級的新思想、新文化、新風俗、新習慣。”
    顯然，我以前認為上層的暗鬥，與我們基層的老百姓無關，離我們的生活很遠，這個判斷大錯特錯了。
    總之，政治氣氛很壓抑，很詭秘。
    生活窘迫，情緒低落，前途渺茫。
    唯一使我開心的，是我的好朋友，後家湖的繆師傅調到王台孜來了。
    這樣，除了裔師傅和老大家，我多了個能蹭飯的地點。
    有事無事，我就到他們家去蹭飯喝酒。
    人生幾何？對酒當歌。
    我盡量麻醉自己。
    因為我知道，精神獨立，思想自由的人，活在這個社會是很危險的。
    但是，我自己都懷疑：我會被自己麻醉嗎？
    有哲人說過，特立獨行的人，想法再離奇，他都是清醒的。
    有天，我突然心血來潮，鬼使神差地決定，我要就《人民日報》的社論《橫掃一切牛鬼蛇神》，成立一個學習小組。我打算找幾位誌同道合的朋友，在工餘時間，下一下功夫，對《人民日報》的社論《橫掃一牛鬼蛇神》，探討、研究、學習一番。
    結果，大部分同事和朋友認為我是在胡鬧，是沒事找事。
    老杠子胡一衡責備我說：“你這純粹是胡屌鬧！”
    趙婊子趙小俠說的直接：“你是閑的蛋疼，是嗎？”
    張教授張世常敲打我說：“你這樣做極其危險！”
    我一意孤行。
    但周班副，錢大鳥和愛拉二胡的壽縣知青田本陽對此也感興趣，都願意參加這個學習小組。
    我們也估計到會遇上麻煩。
    但我們不怕，都做好了冒險的準備，也做好了據理力爭的準備。
    我們將這個學習小組定名為“學習毛澤東思想四人小組”。
    為名正言順，我們提出借隊部的會議室學習。坦坦蕩蕩地學習毛澤東思想，我們無需遮遮掩掩。
    每天晚上，我們都要在隊部讀報、討論人民日報的這篇文章。
    對此，隊部黨支部悄悄開了幾次會議研究討論，他們不敢支持，也不敢取締，有點束手無策。
    我們不管隊領導是怎麼想的，直接自己帶煤油燈，每天晚上都到隊部會議室認真學習。
    我們都隱隱感覺到，一場自上而下、後果難測的政治運動，即將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