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十四,坦蕩與邪門 (之一)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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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四,坦蕩與邪門
    我們班外號“張教授”者,姓張名世常,鳳台人。他比我大兩歲,是文革前高中畢業生,也是極有主見、思想自由的性情中人。
    他高中畢業參加高考時,自知自己家庭的政治條件不好,高考成績即使考得再好,學校也不會錄取。於是他一不做、二不休,拿著家裏給他考大學的錢,遊山玩水去了。
    蓋因當時對家庭成分不好的學生,大專院校有個“不宜錄取”政策。此項蔑視人權、政治歧視的惡劣政策,在文革結束,打倒“四人幫”多年後才得以糾正。
    張世常不打算碰運氣,他偷偷跑到淮南風景區茅仙洞,灑灑脫脫玩了兩天。
    事後,他娘老子幾乎氣死。
    張世常遊玩歸來,寫了一首《八歸》“遊茅仙洞”詞,他曾經將詞給我看過。我記得有“長淮西下,孤雁南遷,一陣秋風又聚。登樓偏逢黃昏後,望斷凋雲斜陽。想三仙重歸舊處,也應暢千曲。”雲雲。今已悠悠五十年,年代太久,餘詞皆忘。
    張世常文筆極佳,又戴副高度近視眼鏡,故人稱張教授,與我是可以深談的人。
    他後來調到潁上縣焦崗湖農場,文革後重新考上大學,了卻多年誌願。斯時,他已三十多歲,是三個孩子的父親了。大學歸來,他擔任焦崗農場中學校長,將自己的三個孩子,都培養成為了大學生。
    他的學習精神,我自愧弗如。
    他的教子有方,我也自愧弗如。
    夏日的某天晚上,我們在高郵湖大壩子上乘涼,他在無人之處問我:“甄老,你對姚文元批判吳晗的曆史劇《海瑞罷官》這篇文章,怎麼看?”
    我說:“整篇文章都是無限上綱,欲加之罪。用老百姓的話,叫做牛尾巴打蒼蠅,胡屌悠。”
    張教授笑道:“哈哈,幹脆!不過我的話沒說準確,也沒說完全。我是說,報紙審查製度極其嚴格,官方報紙放這種文章出來,就說明文章是有來頭的。依你的看法,這意味著什麼?”
    我說:“意味著又要搞階級鬥爭了唄,其它還能搞什麼?他們搞階級鬥爭,是老貓上鍋台,老熟路。是千萬不會忘記的,是有癮的啊。”
    張教授說:“是,反正都是千萬不要忘記階級鬥爭。隻是我覺得這次的苗頭,跟以前搞四清不一樣。”
    我說:“有道理!味道是不一樣。”
    張教授說:“我的思路還沒理順好,想聽你說說,這次的味道,與以前怎麼個不一樣?”
    我想了想,說:“以前是騸蛋,現在是殺頭。這叫上下有別。”
    張教授聽不懂,問:“這話怎麼講?”
    我笑著說:“以前騸蛋,是騸下麵的蛋,革老百姓的命。現在殺頭,是殺上麵的頭,革領導幹部的命。”
    張教授一拍腦袋,說:“言簡意賅,一針見血!”
    一九六六年四月十日,林彪、江青主持泡製的《部隊文藝座談會紀要》,經毛澤東審閱修改後,作為中央文件發給全黨。
    《紀要》宣稱建國以來的文藝界,“被一條與毛澤東思想相對立的黑線專了我們的政”,要“堅決進行一場文化戰線上的社會主義大革命,徹底搞掉這條黑線”。這就與姚文元的《評“海瑞罷官”》和《評“三家村”》兩篇重要文章,遙相呼應,緊密結合在一起了。
    意見不同,就是敵人。毛澤東“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思想和行動,已經躍然紙上。
    迫於壓力,四月十六日《北京日報》開始公開批判鄧拓、吳晗、廖沫沙。將《燕山夜話》和《三家村劄記》定性為“反黨反社會主義的大毒草”。並稱鄧拓、吳晗、廖沫沙三人是“黨內外走資本義道路的代表人物”,說他們“利用學術文章、雜文等形式反黨反社會主義”。
    這樣一來,這三位忠於革命忠於黨的優秀領導幹部、文史專家,立刻就成為反革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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