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五,《秋水伊人》與“抓飯 (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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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秋水伊人》與“抓飯”
天氣一天比一天熱,天色一天比一天黑的晚。
吃完晚飯,人們洗過澡,天還大亮著。
睡覺太早了點,睡不著,就是睡著了,夜裏也會睡不著,反而得不償失。
場裏沒有任何文體和娛樂活動,沒有廣播,看不到報紙、雜誌,也少有書籍。
做點什麼來打發工餘時間呢?
這個時候,我們都喜歡聚集在稻場上聊天。
那個會拉二胡的壽縣知青田本陽,這天晚上將二胡帶出來,在稻場上拉起來。
很自然的,他身邊很快就圍上很多人。
他拉的這支曲子哀婉纏綿,優美悱惻。我被那如泣如訴的音樂深深吸引,於是也圍上去聽。
蚊子太多,他不時中斷演奏,去拍打叮咬他的蚊蟲。
他一麵打蚊子一麵問:“誰會唱這首《秋水伊人》?”
“我會。”我的一個室友、壽縣知青沈榮輝說。
田本陽說聲“唱”,奏起過門。他身邊其他喜歡音樂的人,主動為他用扇子驅趕蚊蟲。
沈榮輝調整一下情緒,動情地唱道:“望穿秋水,不見伊人的倩影。更殘漏盡,孤雁兩三聲。往日的溫情,隻換得眼前的淒清。夢魂無所寄,空有淚滿襟。幾時裏歸來呦,伊人呦,幾時你會穿過那邊的叢林?那亭亭的塔影,點點的鴉陣,依舊是當年的情景。隻有你的女兒呦,已長得活潑天真。隻有你留下的女兒呦,來安慰我這破碎的心。望斷雲山,不見媽媽的慈顏。漏盡更殘,難耐錦衾寒。往日的樂歡,隻映出眼前的孤單。夢魂無所依,空有淚難乾。幾時裏歸來呦,媽媽呦,幾時你會回到故鄉的家園?這籬邊的雛菊,空階的落葉,依舊是當年的庭院。隻有你的女兒呦,已墮入絕望的深淵。隻有被你拋棄的女兒呦,在忍受這無盡的摧殘。”
歌詞是如此動情,如此感人。
這是我第一次聽這首歌曲,雖然沈榮輝唱的不是很專業,卻聽得我如癡如醉。
若不是身邊有人,我一定會潸然淚下。
盡管我也讀過唐詩“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背誦過元曲“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多次看過、聽過昆曲《長亭送別》中的“碧雲天,黃花地,西風緊。北雁南飛。曉來誰染霜林醉?總是離人淚”,這些離情別意的文化瑰寶,也深深感染過我少小的心靈。但與這首白話的《秋水伊人》相比,後者更現實、更貼近我的生活,因而更能震撼我的心。
後來我才知道,這首《秋水伊人》是一九三七年的國產老電影《古塔奇案》主題歌。該片由張石川導演,龔秋香主演,賀綠汀詞、曲,龔秋香演唱。
《古塔奇案》早已禁演,我已無緣拜觀。
但誰也禁住《秋水伊人》這首歌曲的代代相傳。
它高貴典雅的藝術內涵,感染著社會上同病相憐的天涯淪落人。它給我的印象是那麼深刻,那麼沉痛,那麼揪心!
我開始學唱這首歌曲,經常在無人處輕唱“望斷雲山,不見媽媽的慈顏。漏盡更殘,難耐錦衾寒”,以排遣心中的憂傷,抒發對慈母的思念。
以致這首歌曲,對我來說已經刻骨銘心。在五十年後的今天,我依然能爛熟地哼出這首歌曲。
去年我和朋友去歌廳唱歌,我點了這首《秋水伊人》歌曲,我看見屏幕上的歌詞竟將原詞的“更殘漏盡”寫成了“羹殘樓靜”,把“塔影”寫成了“踏印”,把“籬邊雛菊”寫成“裏邊廚具”不一而足。
唉,慘不忍睹!
儒雅厚重、優美婉約的精神食糧,並不能代替現實中的糧食。
饑餓,仍然是我們生活中的最大威脅。
當時,安徽城市成人糧食供應定量標準,是每月二十五斤半。我來到農場,我們農工的供應標準是四十五斤,比一般人的供定量已經高出接近一倍。
注意,雖然城市成人糧食供應定量是每月二十五半,但這二十五斤半,是指標,不是成品糧。你得按國家規定的價格與票證,拿錢才可以買。此外,這二十五斤半糧食,並非全是大米或麵粉,其中很大比例是配備的其它雜糧。如山芋幹、玉米或其它雜糧。你要想買二十六斤,那另外的半斤就不是國家規定的價格了,叫黑價,也叫自由價。譬如:按我們六安當時的情況,有指標的大米,是一毛三分五一斤,買黑市大米是一元至兩元一斤不等。
俗話說“半樁子,飯倉子”,是說青少年時期人的飯量最大。
實際上我們飯量大,是工作強度大造成的。也與長期吃不飽飯、飲食沒有油水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