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野回到大宅的時候瑪莎吃了一驚。
    不僅僅是因為他居然回來了，還帶了十幾個包裝袋，大大小小堆了一地。
    “少爺，這些是？”
    多野揉了揉發酸的手腕，說：“諾諾…”真是演上癮了，“汨諾的。”
    瑪莎對於多野的別扭著實想笑，掩著嘴角笑道：“明天我再叫人收拾吧，今晚少奶奶已經睡了。”
    “我媽呢？”
    “夫人坐了一天飛機，也在倒時差。”
    看了看時間，十點。是該睡覺的時間，可是比起以前瞎折騰到一兩點，這個時間未免也太不可思議的早了。
    多野婆娑著無名指上的戒指陷入了短暫的思緒中。
    這時，瑪莎問他：“少爺今晚在主臥睡，還是在客房？”
    “當然是客房。”
    不過之前他想去主臥看一看……
    看看他睡了沒，看看他夢裏有沒有傷心的掉眼淚……
    瑪莎去準備客房，多野轉身上樓，向拐角最大的房間走去。
    這次他沒有敲門，輕輕的扭動門閥，沒有預料中的黑暗，而是暖人的橘黃。
    多野下意識的放輕手腳，等踩在地毯上才自嘲這該死的本能反應。看著大床上拱起的一小團，包裹在橘黃色的光圈裏，顯得格外的聖潔。
    走到床邊俯視著蜷縮得小小的人，還是缺乏安全感的姿勢，懷裏還抱著一本速寫本，右手的拇指和食指之間虛虛的握著筆。
    笨兔子，這樣也能睡著，真是蠢死了。
    多野小心翼翼的從他手中抽出筆，又將那速寫本從他懷裏一點一點的抽出來，時不時的看看睡著的人有沒有動靜，確定他沒有醒來，又拉了被子蓋到他的下巴。
    此刻，他對手上這本速寫本更感興趣，想起上次他幫岩穀浩二畫的那副夜景速寫，多野難得有時間好好欣賞一下小白兔的畫。
    ***
    前幾頁都是一些素描，翻了幾頁就令他再也挪不動眼，畫麵是簡單的四個漫畫，可畫麵裏的人物令多野驚訝了足足半分鍾。
    那是他不曾向任何人提起的童年往事，是他對粉紅色執念的開始，對穿著裙子眼下有著小痣的姑娘偏愛的源頭。可是為什麼，現在的他的童年記憶會原封不動的出現在汨諾的速寫本裏，還有那些他快忘記卻又被重新提起的承諾。
    “長大了，我要當你的黑騎士。”
    “我不穿裙子，你也會給我當黑騎士嗎？”
    “會，當然會。”
    為什麼……
    多野又翻了一頁，是自己十歲時的模樣，脖子上還有當初的胎記，和汨諾現在腳腕上的刺青一模一樣。
    難道汨諾在更早的時候就認識他？
    再翻了一頁，那蜷縮成一團的人動了動，似乎有了轉醒的趨勢，嘴裏喃喃著：“William……”
    不理他。繼續看著速寫本裏的自己，已經是現在的自己，皺著眉頭，還有他方方正正的一行小批注——【皺眉頭的William很凶。】
    “William……？”
    繼續不理他。
    這是正在笑的自己，右臉頰上有酒窩，批注也變得可愛多了——【William的酒窩在右邊，諾諾的酒窩在左邊。】還畫了一個Q版的小人，看這大眼睛就知道是他自己。
    諾諾，本是故意氣黎耀才這麼叫的，現在倒覺得越來越順口，越來越好聽。
    “William，你，別，別看！”
    那隻白嫩的手臂伸過來試圖搶速寫本，被多野眼疾手快的舉在頭頂，聽著他軟綿綿的求饒嬌滴滴的：“William，你還給我好不好，William……”
    多野自然不可能給他，撇嘴道：“我看都看了，你還害什麼羞。”
    汨諾還是不依不饒的想搶過來，多野難得見他這麼執拗，玩心大發。一臉“你來搶啊，我就是不給你”的架勢逗著貓兒玩。
    一會兒放後背，一會兒放頭頂，逗著汨諾一會兒往他懷裏鑽，一會兒又舉著手往上跳，渾然不知自己有意無意的撒著嬌：“William，求你了，William……”
    多野覺得自己賺大發了，一聲一聲聽著他叫自己William，心裏飽漲的感覺莫非就是優越感和滿足感？
    他站了起來，小白兔也跟著支起身，伸著胳膊奮力撈了一把，自然撲了個空，隻是用力太猛，身子慣性的直直往床下栽。
    “啊！”
    伴隨著汨諾的驚呼，多野前一秒還在竊喜，下一秒就懸到了嗓子眼。跨步上前將人攔腰抱住穩穩的鎖在自己手臂裏，另一隻還拿著速寫本隻能用手臂拍拍他的後背無奈又沒轍的歎道：“至於嗎，被我看一下就這麼激動。”
    汨諾從他懷裏擠出半張臉來，已經鑲了淡粉，解釋說：“不，不是，我就是……那個……”
    “行了，還給你就是了。”把人從懷裏扒出來，多野把速寫本塞到汨諾手上，見他抱著速寫本又變回垂眉順目的樣子，抿著嘴角，粉紅的臉蛋又軟又委屈，眼裏還泛著羞澀。
    嗤笑道：“其實我都看到了，不就都是我，還說我壞話。”
    “對不起，我，我會擦掉。”
    “你敢！”多野惡狠狠的俯視著床上的人，食指點點他的腦門，“你要擦掉我現在就走。”
    “不要走！”
    衣袖被那骨節分明的手緊緊的攥住，多野看到那如洗的黑眸裏裝滿了不安還有自己一臉得逞的臉。
    遂了心意的低頭在那眼簾上落下一吻，吻掉不安，也吻去夜裏風寒。
    “好，我不走。”
    ***
    半個小時後，多野從浴室裏出來那人又變成一個雪團子蜷在大床的右邊，留出大片的位置來。
    擦幹頭發，習慣的在陽台上抽了支煙，走到床邊準備關燈，被那細軟的聲音阻止：“William，可，可不可以不關燈……”
    多野錯愕，問：“怕黑？”
    “……”汨諾躊躇了一下還是輕聲應著，“嗯。”
    但是多野還是關了燈，冷漠的話語在夜幕裏更加清寒：“可是，開燈我睡不著。”
    “……嗯。”
    那聲音已經細不可聞，委委屈屈的掩在被窩裏，突然又驚了起來：“啊！William？你……”
    回答他是霸道的情話，曖昧了整個冗長的夜：“笨蛋，我在你還怕什麼。”
    “……”
    窗外月朗星稀，秋風微拂，斑駁的星光穿透淺藍色窗幔溫柔的灑在大床上交疊的身影，便是好夢無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