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將至，熱鬧的氣氛越來越濃烈。
    李家別墅門上早就掛上大紅的燈籠，上麵印著喜慶臨門的字樣。大門兩邊也貼上了春聯，橫批萬象更新！
    被壓迫了近半個月的高三學子終於被允許回家過年。一大群學生在大街上瘋叫亂跑，惹得周圍過路的人恨不得把這群人再關回去。
    李拾修把單車推了出來，還沒上車，一個抱著籃球的高個子就跑了過來，這人自然是魏岐。對方額頭冒著汗，氣喘籲籲，應該是剛運動完。他臉上帶著笑，幽深的眼睛慢慢褪去了陰霾，變得越來越黑亮。這種開心愉悅讓李拾修忍不住揚起嘴角。
    ‘怎麼，放假這麼開心。’他也很開心，畢竟天天看著黑板上的倒計時也讓人煩躁。
    ‘不是，看見你開心。’魏岐很誠實的把自己心中所想說了出來。
    ‘………’李拾修發現自己竟然已經開始習慣對方這種時不時酸掉牙的話。沒有說話，騎上單車就要走人。
    ‘拾修！等我……。。’
    呼嘯著從斜坡上騎下去，冷肅的風景迅速往兩邊倒退。迎麵而來的寒風幾乎凍僵了李拾修的臉。可他太喜歡這種感覺。世界並不寂靜無聲，那些狂亂的風聲，從耳朵裏轟動而來，卻又倏忽而去。頭發被風的幾乎要迷亂了雙眼，可他並不想慢下來，這是他最美最可愛的青春時刻啊。
    ‘李拾修，我一定會考上！’風聲裏傳來魏岐大聲的呼喊，嗬，他才不想理他呢。
    很快就到了除夕夜，每戶每家都吃上了團圓飯，慣例的打開電視準備收看春節聯播。李拾修家裏全是人，爺爺奶奶，舅舅舅媽，還有一群調皮搗蛋的鼻涕蟲。他受不了小孩子的吵鬧，頭疼的回房躲起來。
    手機閃了一下，誰這個時候發短信？
    ‘你下來，我們出去。’是魏岐。他套上灰色的大衣，係著黑格子的圍巾，準備出去換換氣。
    魏岐正在和李爸爸和陳媽媽說話，臉上掛著禮貌的笑容。他記得以前黑皮魏岐特別調皮，和別人打招呼總是嘻嘻哈哈的，現在簡直換了一個人，難道長大了人就會這麼不一樣嗎？
    ‘修修，哎呀，魏岐好久沒來啦。你們出去要注意呀。’陳媽媽很高興，她打算明天去老魏家拜年的，然後再一起聚聚嘛。
    ‘阿姨放心，等會我們就回來了。’魏岐用亮晶晶的眼睛看著站在旁邊的人。
    ‘別人年輕人跟我們老頭子有什麼好玩的？你們去…哎’李爸爸把手套取下來，遞給魏岐：‘不帶手套喲，冷的呀，看樣子等會要下雪。’
    李拾修看對方穿著黑色羽絨服，頭上是藍色毛線帽。光禿禿的露出脖子，手上連手套也沒有。憋了對方一眼，開口道：‘等著！’
    隨便拿了條圍巾，深藍色配著白色花紋。他圍巾多，主要是覺得方便好用。
    ‘戴上。’昏黃燈光下的魏岐突然露出牙齒，彎起著眼睛笑了起來。
    ‘魏岐啊，陳阿姨看你真是帥死了，肯定有女朋友了吧，喲……。’
    魏岐趕緊擺手，尷尬解釋：‘沒有，真的沒有。’他倒是想有，可對方不同意啊。
    李拾修把手揣進兜裏，不想聽幾人無趣的寒暄，率直的走出了大門。路上沒有什麼人，偶爾會有幾個年輕人勾肩搭背的路過，互相調笑。他裹緊身上的大衣，隻把那雙冷清的雙眼從圍巾裏露出來。
    ‘去幹什麼？’他看見魏岐急匆匆的從後麵跟上來。
    ‘還記得前年我們放煙花的地方嗎？’魏岐還是沒有帶上李爸爸給他的手套。忍不住用嘴使勁哈氣。
    李拾修當然記得，現在國家規定不讓隨意在城市裏放煙花。不過老百姓要做，自然能找到地方過一下癮。前年，魏岐買了一堆煙花，找了個僻靜的地方點。說是僻靜，附近的人都會去那放，他煙花沒看到多少，耳朵倒是被連續不斷的轟隆聲摧殘的不行。
    猶豫了會，‘可是好吵。上回去那，還是你最後騎車送我回去。’
    ‘換了個地方，比上回人少。’魏岐臉上有點紅，大概是想起上回有點不好意思。
    ‘走吧。’李拾修忍不住把手從兜裏拿出來，脫下一隻灰色手套。
    ‘嗯，東西都買好啦。’
    ‘………放手’
    ‘我牽一會。’魏岐指尖冰涼，掌心卻十分溫暖舒服。他五指張開，和對方的右手緊緊的扣著，‘我不冷，’說完把兩人交握的雙手揣進羽絨服兜裏。
    李拾修無語的望了會地麵，心想別人說給他三分顏色就要上天，大概說的就是魏岐吧。對方臂力驚人，扣著他根本動不了。不過羽絨服口袋真的比大衣的口袋要溫暖好多啊……
    空地上隻有零散的幾個小孩，全身裹得緊實，還蹦蹦跳跳的在那玩魔術彈，那閃亮的白光照得空地都有了光線。
    李拾修站在一旁看著對方忙碌，突然想起前年放煙火的時候。他點了一隻是個啞炮，沒有響，實在按耐不住，想要看看怎麼回事。還沒邁出步，魏岐就拖著他往後退。他氣得用手肘懟了對方一下，結果這家夥摔了手裏的香，衝上去把那煙火盒一腳踩爛。他記得當時自己在旁邊忍不住大笑了起來，直接笑罵魏岐神經病。
    他發著呆笑了會，就看見魏岐已經開始要點火了。
    ‘哧~~~洞踏~~~砰~~~~’
    一朵朵煙花就這樣綻放在夜空裏，五顏六色，有些一圈圈蕩漾開，金色的光芒又瞬間掉落下來。聲音很大，好像就這麼打破了世界的安靜。甚至人回憶的那些微小瞬間。人有多少個十年，多少個難以忘懷的陪伴。他或許不曾在意過別人的關懷，但是魏岐不一樣。魏岐有太多的歲月裏隻有他，那些日子無論是甜蜜痛苦，還是歡樂。他心裏都放著一個叫李拾修的人。
    他轉過頭去看魏岐，對方眼裏全是絢麗綻放的煙火，那樣的笑令他有些心慌。如果他永遠都無法回應這樣一份感情，魏岐會不會很難過………
    ‘這份天真爛漫的心情也好，那一同開懷大笑的日子也好，我都想慎重地培養好它們，你穿過斷斷續續的時空，給了我許多的第一次，連接起來到達你身邊，放學後的黃昏，笑著的你的背影……’
    手機鈴聲響起，李拾修打開手機。‘喂？怎麼了。’
    ‘魏岐，這是哪？’他轉頭問道。
    ‘誰？桐花路和六枝巷交口處……。’魏岐說完指了指天上的煙花。
    ‘一一，桐花和六枝交口，在放煙花。’
    ‘嗯。’
    兩人放了一會煙花，就遠遠看見黃恒一帶著一群人扛著東西走過來。魏岐看了對方一眼，安靜的站在李拾修的身後，他身材高大，好像把人整個摟在懷裏。
    ‘兄弟，過分啊！竟然就兩個人偷偷放煙花。’黃恒一氣衝衝的跑到魏岐麵前。
    魏岐冷笑看著他，真是好大一個電燈泡。
    ‘修修，幾天不見越加帥氣啊，來，借點你的桃花運。嘿嘿’祝班長臉皮依舊厚。後麵還站著一些女孩子。陳獨伊穿著米色的大衣，耳朵上一對粉色耳罩，顯得整個人杏眼桃腮。唇上擦了唇彩，青春可愛。
    她從背後伸出頭來，害羞的笑：‘李拾修，新年快樂！’
    魏岐站到前麵，把人擋住，扯著嘴淡笑：‘陳同學，新年快樂！’
    ‘………’李拾修伸手拉緊對方脖子上的圍巾，猛地往後一扯。媽的！魏岐是不是真要上天。他看到都是些老同學，有初中的朋友，還有魏岐籃球隊的隊員。
    陳獨伊被魏岐嚇得退了一步，她知道這個高大的男生是李拾修的竹馬，但是自己又沒給他打招呼。她鼓起勇氣走到李拾修的麵前，把手裏的禮物盒遞給對方。
    周圍那些嬉笑玩樂的學生都忍不住吹起了口哨。‘修修，哎呦哎呦，一一來，哥哥要要……’祝班長正頂著個麋鹿帽要對黃恒一同學欲行不軌。
    ‘啊，日！八戒，讓師傅來教你什麼叫尊師重道！’就這樣嗷的一喊，跳起來就要打死祝筌。周圍的男生統統湊上去你一拳我一腳的打鬧起來。
    魏岐正和幾個老朋友拉著在旁邊說話，注意到李拾修被女孩子圍著，沉下臉，攬著對方的腰說：‘我替他收下。’
    李拾修正被陳獨伊的大膽舉動搞得有些煩躁，對著女孩子，他不好直接拒絕，有魏岐幫他解圍也好。
    陳獨伊卻眼神灼灼的看著李拾修，她希望對方能收下。裏麵是她的告白信，讓別人知道了也太不好意思了。‘李拾修，我……希望你能收下。’她執拗的不肯放下手。
    無奈，李拾修隻好拉開魏岐，把禮物放到口袋裏。對方終於鬆了口氣，小跑到那群女孩子身邊，還不斷回頭對他甜甜的笑。
    魏岐十分不高興，把李拾修轉過身來，拉著對方走到一旁安靜的看煙花。李拾修皺眉看了對方一眼，心想魏岐練散打是為了專門克製他吧。
    大家玩得嗨，一些男生蹲在旁邊開始抽起煙來。中二的年紀，總覺得香煙配英雄，別人看著他也會是他好酷的眼神。黃恒一也是其中一員，他偷的是爸爸的好煙，軟中華嘿嘿。點燃一支，十分不屑的吐出嘴裏的煙霧。
    ‘嘿，大兄弟，要不要？’黃恒一挑眉看著男神。
    李拾修笑著望了對方一眼，沉默的拿起了一支。他會抽煙，但不喜歡。但是偶爾用一支也無傷大雅。煙在那纖細文弱的指間燃燒，他吸了一口，慢悠悠的吐出來。嫋繞的煙霧遮住了那雙慵懶迷離的眼睛，散開時能看見他臉上從容的微笑。明明滅滅，那白皙的下巴突然被人抓住。
    ‘幹嘛？！’我他媽真後悔跟魏岐這神經病出來。
    魏岐用手指挨著對方的唇線，慢慢的把煙抽出來。他沒有說話，含在嘴裏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後用力的擲在地上，用腳尖攆滅。
    ‘夠了。’他怕自己忍不住會不顧一切的吻上去，那張臉在煙霧裏沉迷靜默，那似笑非笑的樣子讓他忍不住全身沸騰。甚至………蠢蠢欲動。
    ‘魏岐你這混蛋……嗚嗚，好不容易從我爸那偷來的！’黃恒一那個氣啊，不過鑒於對方的戰鬥力，隻敢哀嚎幾句。
    魏岐捏了捏手指，咯咯作響。‘怎麼？’
    ‘嘿！大哥，還要不？’慫就一個字！
    ‘一一，你別理他。’李拾修憋了魏岐一眼，覺得玩得差不多。跟幾個人打聲招呼後就要往回走。魏岐看見他走，自然也不想待下去，也揮手道別後跟人走了。
    ‘我自己回去，草……鬆手！’
    ‘不要！’
    兩人身後那巨大的煙花還在不停的放著。
    李拾修回了家，春節聯播快要結束。看看時間，已經十二點半了。望了眼窗外，竟然下起小雪來，那絨球般的雪悠悠飄下來，靜悄悄落到世界的每個角落。
    早上醒來時，那些屋頂都堆著一層厚厚的雪。李拾修正打算去洗漱，鈴聲響了起來。
    ‘嗯…喂。’
    ‘你站到窗邊。’
    巷道裏，魏岐正戴著他那條藍色圍巾望著他。
    ‘我要讓你每一年的第一天第一個見得人就是我。’
    李拾修笑了，魏岐這個傻子，第一天應該是一月一日。
    

    作者閑話：

    中二的少年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