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靈異】戲子入畫,一生天涯 33·輪回之後再次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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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間,譚燁霖將視線投向了戲台上,那裏不知何時浮現出一抹身影,悄無聲息,卻又不覺得突兀,仿佛他本來就應該在那裏。
那是一名花旦,暗紅色的素衣裹身,外披白色紗衣,露出線條優美的頸項和清晰可見的鎖骨,裙擺褶褶,如雪月光華流動,輕瀉於地,挽迤三尺有餘,使得步態愈加雍容柔美,三千青絲散開,頭插蝴蝶釵,一縷青絲垂在胸前。
他的臉上畫著精致的妝容,慘白色的麵容,一雙烏眉斜入雙鬢,眼上是玫紅色的眼影,兩腮是淡粉色的紅妝,雙頰邊若隱若現的紅扉營造出夢境般的玄妙。
整個人好似隨風紛飛的蝴蝶,熱烈卻又絕望,不知何處是吾鄉。
那朱唇豔麗中帶著一抹妖冶,紅的滲人,與其說是飲血,不如說是泣血,咿咿呀呀的唱詞從朱唇中飄出,輕靈中卻帶著一抹沉重,回蕩在古樓裏。
勸君王~飲酒~聽虞歌,解君憂悶~舞婆娑,
羸秦無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幹戈。
自古常言~不欺我,成敗興旺~一刹那,寬心飲酒~寶帳坐。
漢兵已掠地,四麵楚歌生。
君王意氣盡,賤妾奈何生?
花旦唱到這裏,猛地轉過頭來,一雙眸子死死地鎖定譚燁霖所在的方向,那是怎樣的一雙眼睛啊,烏黑的瞳孔,深邃又純淨,讓天上的星辰都失了色彩。
眼神癡迷又決然,迸射出視死如歸的神采,讓見慣了大風大浪的譚燁霖也怔愣在原地,不覺得害怕,隻覺得胸口像是堵住了一塊大石頭,悶悶的喘不上氣來。
突然間,那雙芊芊玉手裏不知何時已經握住了一柄長劍,金黃色的劍柄,雪亮的劍身,那雙眸子上染上了一層氤氳的淚光,淒迷又無奈,就那麼癡癡地凝望著譚燁霖。
片刻之後,花旦身上的氣勢陡然一變,變得淩厲又決然,雙手架起利劍橫於脖子前,鋥亮的劍身反射出皎潔的月光,晃得譚燁霖睜不開眼睛。
隻來得及伸出手掌,那句“不要。”還沒來得及呼喊出口,戲台上的花旦就已經自刎而亡,使得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的譚燁霖目眥盡裂。
那纖細的身子沒了支撐,緩緩地跌落在戲台上,明明悄無聲息卻如同一記重錘砸在了譚燁霖的心頭,讓他心疼到難以呼吸。
譚燁霖單膝跪地,一隻手捂住胸膛,一雙赤紅色的眸子死死地盯著戲台,額上青筋暴突。
花旦的血濺落在戲台上,映入譚燁霖的眼底,漸漸地,那片血跡變得更加豔麗,像是充滿了生機。
突然,在那片血跡上居然開出一朵朵顏色比血還要妖冶的虞美人,形如罌粟,卻又有所不同。
眾所周知,罌粟是毒,而虞姬,卻是忠,對項王的忠,對愛情的忠。
世人皆道戲子無情,豈知戲子最是重情,在別人的故事裏輾轉迷離,流盡自己的淚,入戲太深,至死不懂出戲。
古樓再次陷入了沉寂中,隻聽得到鍾擺‘嗒嗒’的擺動聲和譚燁霖沉重的呼吸聲。
戲台上的花旦突然站了起來,攏了攏發髻,巧笑倩兮,朝著譚燁霖緩緩——飄來。
譚燁霖慢慢的站起身子,將視線投到了花旦的腳下,除了一雙厚底粉靴之外,光潔一片,他,沒有影子。
定定的站在原地,譚燁霖不慌也不逃,他心裏有著一團團的迷霧,解不開卻又揮不掉。
這戲子到底是誰?和他是什麼關係?為什麼要在他麵前現身?
花旦漸漸地飄到了譚燁霖的跟前,在他的注視下,換下了一身的戲服,卻穿上了一襲新娘的嫁衣。
大紅色的綢緞縫製成上下套裙,上衣是立領斜襟,從領口至腋下有一排排成蝴蝶狀的紐扣,領口,袖口和衣襟都燙著相同的金色牙邊。
胸前和兩個袖口各繡著幾朵豔麗的牡丹花,花瓣從淺白的水粉逐漸過渡到妖豔的桃紅,下半身是長及腳踝的長裙,裙擺直直的垂下來,有一種飄逸的美感。
那是一名男子,雖然長得唇紅齒白,長發及腰,卻不會讓人誤判他的性別,麵容清秀別致,透著一股子淡雅,雖然沒了那精致的妝容,但那一襲血紅色的嫁衣卻把他的臉袋襯托的更是奪目,讓人移不開眼睛。
“你來了?”男子歪著腦袋,眸子裏光彩奪目,嘴角蓄著笑意。
破敗古樓,枯等百年,不入輪回,夜夜吟唱那‘霸王別姬’,不知疲倦,不知停歇,仿佛隻是為了等待眼前男子的到來。
譚燁霖那一句“嗯,我回來了。”險些脫口而出,卻被他生生的止住了,熟悉的對白,不需經過大腦的回答,讓譚燁霖心底的疑問越來越大,那雙犀利的眸子微微眯起,死死地鎖住身前之人。
譚燁霖沉聲道:“你到底是誰?”
“我?我是君生啊。”男子笑靨如花,毫不猶豫的回答道。
“君生?你認識我嗎?和我是什麼關係?為什麼找上我?”譚燁霖一係列的問題急促又不耐,他迫切需要答案。
這一切都太古怪了,超出他能理解的範圍,他一直都認為世間無鬼,一切皆是人心中有鬼,可這個活生生的站在他麵前的到底又該作何解釋?
男子仿佛被問住了。怔了怔,緩緩地蹙起了柳眉,似在沉思,又似在回憶。
片刻後,卻是無奈的輕歎一聲:“對不起,我記不得了,我隻知道我叫君生,再等一個人,而今天,我終於等到了,那個人就是你。”君生望著譚燁霖的麵容,眉眼上浮起了一抹欣喜,語氣輕鬆又愉悅。
“我?你既然除了自己的名字什麼都不記得了,又怎麼敢確定等的人就是我?”
君生聽後,突然輕笑起來,像是被逗樂了。
“你傻了?我就算把所有事情都弄錯,也不會將你弄錯啊,我不記得前塵往事,隻知道自己要等一個人,你不來,我就繼續等下去,百年也好,千年也罷,總是會等到你再次出現在我麵前的。”
君生說的坦然,卻不自知這一番情話有多麼動人,讓譚燁霖的心頭驟然一疼,恨不得將眼前之人擁入懷抱,倍加嗬護。
“等的太久了,我可能失去了往昔的記憶,可我不想這樣,我總是覺得那段記憶對我很重要,可能痛徹心扉,也可能生不如死,可我想把它找回來,你能幫我嗎?”君生的臉上帶著失落,一雙眸子真誠的望著譚燁霖,小聲的乞求著。
不知道為什麼,在這麼一雙眸子的注視下,譚燁霖原本想要拒絕的話,脫口而出後就變成了:“好,我幫你。”
君生的眸子亮了起來,欣喜道:“真的嗎?那你能帶我離開嗎?我想守著你,想待在你身邊。”
譚燁霖的眉頭皺了起來,不確定的道:“你覺得你能離開這座古樓嗎?”他總覺得這座古樓有古怪,君生的殘魂可能就是依附著這座古樓才不至於魂飛魄散,若是強行離開,後果可能會不堪設想。
君生單手撐著下巴,沉思了一會兒後說道:“可以試試啊,以前不行,可你來了,或許就不一樣了。”
譚燁霖看了看古樓外的天色,依舊是伸手不見五指,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點頭應了下來。
轉身向古樓外走去,雖然聽不見任何動靜,可譚燁霖就是知道,君生在緩緩地飄在他的身後,寸步不離的緊跟著。
踏出古樓後,譚燁霖轉過身去,發現君生安然無恙的漂浮在他的身後,臉上掛著柔和的笑意,靜靜地注視著他。
而那座古樓卻晃了晃,‘轟隆’一聲,轉眼間化成了一片廢墟。
原來他一直以來都想錯了,不是君生依附古樓而生,而是古樓因為有君生在,才遲遲沒有倒坍。
“走吧,跟我回家。”譚燁霖不知為何突然間說出這樣一句話,說完後,連自己都愣在了原地。
可君生卻不覺有它,仿佛一切都是那麼的理所當然,乖巧的點了點頭,徐徐的飄到了譚燁霖的身側,與他並肩而行。
…………
淩晨三點左右,譚燁霖隻身一人按響了少帥府鐵門旁的門鈴。
不,說隻身一人或許不太妥當,因為他的身邊還飄蕩著一個無法用自然力解釋的遊魂。
年邁的老傭人,張嫂,佝僂著背,身上圍著一件藏青色的大麻巾,幾乎將她整個人包在了裏麵。
枯瘦的手心裏提著一盞煤油燈,拖著那一條跛腿,一瘸一拐的從毫無光亮的別墅裏走了出來。
那微弱的煤油燈光映照在她的臉上,使那枯燥的皮膚更加暗沉,就像是腐朽的樹皮一樣。
一雙眼睛渾濁又沒有生機,聲音更是幽幽的,如同地縫裏鑽出來一般:“少爺,您回來了?”
這若是換成以前的譚燁霖或許也不覺得有什麼奇怪,可是現在,他轉過腦袋,看了看身側笑意盈盈的君生,在看看眼前從小就在他身邊伺候的張嫂,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脊椎蔓延。
張嫂是從是什麼時候變成這副摸樣,不像是活人,倒像是從棺材裏爬出來的死屍。
“嗯,張嫂,我回來了。”譚燁霖努力壓製下心底的疑慮,硬著頭皮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