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張大人來了！”
    鴇頭在下麵喊著，我拿著筆慢條斯理地描眉。
    “誒喲我的小祖宗！你倒是快些下來呀！”
    我嘴角挑起一個清冷的弧度，在銅鏡裏左右照看自己的麵容。一邊的小廝給我披上外袍，鏡子裏的自己的身影有些模糊，豔麗而不真實。
    待我從容不迫地下樓，鴇頭喊得喉嚨都要焦了。想要開口罵我，卻迫於我現在的身價，忍了忍終是擠出笑容來，把我迎到張銘的雅間。
    雅間門口又看到了那個小侍衛。依舊是一臉正直，明知我盯著他瞧，卻是眼神都不歪斜一下。我瞧著有趣，卻聽裏麵張銘喊道：“翡翠？”
    “大人喊我，可不來了。”我笑盈盈走進去，看到滿桌坐滿的年輕公子哥兒。向大家行了禮，站到張銘身後，卻被他大手一攬帶進了懷裏。
    “想來這便是揚州第二的翡翠公子了？今日一見，果然妙人！”
    發話的正是坐在對麵一名係著白色抹額的公子。我掩口笑道：“納蘭大人謬讚了。”
    那姓納蘭的又道：“哦？你既是看出我是納蘭家人，不若猜猜，我是納蘭家哪一位？”
    我心念一轉，道：“納蘭家書香世家，大少爺卻善兵，二少爺早已離家去往京城，其餘少爺未及弱冠——翡翠看爺器宇軒昂，且似有書香縈繞，衣袍繡樣又不是揚州本地花樣。聽聞納蘭大人家新來了蘇州的親戚小住，相必是蘇州‘皎如玉樹臨風前’的臨風公子了。”
    話畢，邊上傳來一片讚歎，納蘭臨風拍手笑道：“還道謬讚，可不機靈得緊！”
    又一人道：“我聽聞翡翠有三絕：歌絕，書絕，畫絕。在場各位都是有文采的，不若使翡翠歌，大家作詩，做不好便罰酒，何如？”
    張銘道：“我前日也學了些作詩法子，正好讓大家‘士別三日’！”
    眾人獨獨喝酒，正愁沒有樂子，又因張銘不會作詩，不願得罪兵部尚書，如此正中下懷，都紛紛稱好。
    我道：“如此，便由翡翠獻醜了。”我從張銘懷裏站起來，走到前方整理了一下袍角，身段一擺，開腔唱道：
    “素妝才罷，緩步書堂下。封淨兒明窗瀟灑。把人禁殺，恁時節則好教鸚哥喚茶……欲化西園蝶未成，無限春愁莫相問，綠陰終借暫時行……”
    一曲罷，眾人卻都還未緩過來，滿麵陶醉，張銘卻上來摟我，在我耳邊小聲道：“我的好翡翠，我真不該叫你來了，你就該隻唱給我一個人聽。”我在他耳邊嗬氣如蘭：“等會子，什麼都是張爺一個人的……”
    張銘笑著帶我坐回去，其餘人皆歎道：“沒白來！沒白來！若杜麗娘在世，不過如此！”
    張銘道：“既都欣賞過了，便由我作詩一句！‘美人一曲醉俺心，便攜美人歸去也！’”說罷，仰頭浮一大白，抱著我出了雅間，留下一屋子人呆若木雞。
    出來後，我不由哈哈大笑，剛想拍著張銘說什麼，卻見他癡癡望著我，又不由在心裏啐了一聲“傻子”。
    “張大人，已經日入了，夫人在等大人回府。”
    張銘眉頭一皺，開口便要罵人，我回頭見發話的是那個侍衛，便道：“張爺上次便是派他給翡翠送東西來的麼？我瞧著眼熟。”
    張銘道：“他也就能幹點跑腿的活了。李肅，還不見過翡翠公子？”
    我大驚，哪有侍衛向妓子行禮的道理？連忙擺手道：“張爺又拿翡翠玩笑了！倒是大人辛苦，翡翠要好好謝過李大人！”
    張銘也反應過來語失，便不再提，倒是喚李肅的侍衛終於正眼看了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