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氣退卻，古老而靜謐的黃河冰封過後再次緩緩地流過蒙古高原，柔美的雌黃羊肆無忌憚歡快地奔跑在草原上，她們知道，不會有人會在這個時候傷害她們。
    生機在良久的沉寂後不可抑製地迸發出來，朝著最絢麗的朝霞，奔騰起來。
    清晨的草地一片濕潤，霍景沿著河岸慢慢地走著，晨光熹微，昏暗中漸漸透出光明。她隨意地尋了塊空地散開裙擺坐在地上，清澈的河流從陰山上彙聚到這裏，幹淨的沒有一絲雜質。
    這是一天被譽為神跡的河流，長久地滋養著所有生長在這裏的人們。然而，曾經一切都停止在烽火燃起的那一刻。
    戰火打破了這寧靜的草原，住在這裏的人們一個一個離去，生機仿佛也淡了許多。
    霍景饒有興趣地四處看著，不時打水的小兵，偶爾竄出來的野雞，還有，盯著野雞的小狼。
    這一切都讓霍景覺得新鮮，她開心將水潑向對岸，笑著看向齜開牙卻不敢靠近的雌狼。
    操練剛剛結束，將士們紛紛開始補充體力。蕭錦嵐在人群中沒有找到霍景，於是走出大營，沿河一直找到這裏。
    興許是太過饑餓，又或者隻見霍景一人，小狼竟想要獨自越河靠近霍景。母狼緊緊跟在它後麵，刨開水流遊過來。
    霍景剛要站起來喊人，蕭錦嵐就亮劍站在她背後。小狼受了驚嚇，躲在母狼身後停下來齜牙，霍景瞧了眼身後，笑著對小狼耀武揚威，“有人撐腰了不起啊，我也有了！”
    河水晃起一圈圈漣漪，母狼帶著小狼不甘心地走了。蕭錦嵐收了劍坐在霍景身邊，責怪她道，“你膽子怎麼這麼大？草原狼一向凶狠，若遇落單之人必定攻擊，你倒也不跑！”
    霍景笑笑不以為意，“跑的話它們必定以為我害怕了，到時會撲得更快，這裏離大營也不遠，我喊一喊就會有人來救我，費那個勁做什麼。”
    蕭錦嵐皺著眉頭深深看著霍景，良久，吐了口氣，“這世上究竟有什麼會讓你害怕，會讓你在意而不舍得失去？”
    霍景笑著看著蕭錦嵐那雙曆經鮮血的粹洗而愈發深邃的眼眸，柔柔地說，“你啊！”
    蕭錦嵐愣住了，直直地看著霍景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幽深而清冷的雙眸中冰雪漸漸消融，那堵在深深宮禁中豎起的高牆悄悄裂開一條縫隙，沉寂許久的心終於在這一刻劇烈地顫抖起來。他聲音微顫，“你說的……是真的嗎？”
    霍景堅定的點點頭，“隻要你對我不曾欺瞞，我必絕不負你！”
    心不由的頓了一下，蕭錦嵐苦笑道，“你還是在怪我沒有把所有事情告訴你？”
    霍景搖搖頭，“不，我說的是我們成婚的事。”
    “成婚？”蕭錦嵐不明所以。
    霍景吐了口氣，目光飄向遠處遼闊的草原，“我想了一夜，我不能做你的側妃。”
    “為什麼？”蕭錦嵐握劍的手緊了禁，笑容凝滯在臉上，他似乎早已知道這個結果，卻又那麼地不願去接受。
    霍景揪了一棵小草在手中，看著它散開的葉子，“草兒的根隻有一根，葉子卻有無數，它永遠在意的都是新長出來的葉子，忘記了曾經陪在它身邊最早的那一片。霍景不喜與人相爭，屬於我的，必定隻能屬於我，絕不會與其她女子分享。既然我隻能做你的側妃，想來是你已有正妃，如此，還是不要找我的好！”
    “我沒有……”蕭錦嵐說的急切，有些堅定，卻又隱藏著些許動搖，“你若在意這些，我便請求父皇賜你做我的正妃。”
    “我並不是在意這個，”霍景輕笑著搖頭，“正妃也好，側妃也罷，我在意的，是你身邊是否隻有我一個女子，無論我是正妃側妃，亦或是隻是一名侍妾，你都不會嫌棄我，帶我並肩於人前，告訴他們你的妻子隻有我，你能做到嗎？”
    寒風一瞬間刺骨而入，山盟海誓皆凍結在嘴邊，這不是蕭錦嵐能做到的，他們相遇的太晚，也不是他說了算的。蕭錦嵐永遠都是一副皇天貴胄之氣，很少如此蕭瑟清淒的說話，“若我做不到呢？”
    “我便立刻離開，成全你，也成我自己。”霍景聲音很輕，卻又無比堅定，“倘若真的有那麼一天而我沒有離開的，那必定是我們之間有什麼不得不這樣做的牽連。不過，到了那個時候，大約我們之間也隻剩牽連了。”
    蕭錦嵐苦笑了一聲，沒有回答，他執著地將霍景攬在懷裏，風輕雲淡地說，“我沒有其她女子，現在的我，隻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