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靜靜的看著他，唇角慢慢的提起一個弧度，眉目間帶了含糊之色，說：“你想得有些太多了。”
    聽我說完，查理的臉色從憤怒變成了難過，他憂傷的望著我，眼裏都是苦澀，繼之而來的是沉默。查理的喜怒哀樂總是清清楚楚擺在臉上，開心就是開心，不忿就是不忿；他鮮少沉默，因為隻有在他難過的時候才會沉默。
    我不想勸他，因為我覺得並沒有做錯什麼。說實話，哥並不習慣攙和人類的情感和生活，不管他們是喜是悲都與我無關，我隻是個過客。
    相顧無言，安靜到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此時打我身後傳來一個混沌不明的聲音：“機票我照你的話訂了。”
    我悠然轉身，朝詹姆斯綻開了個顏色和善的笑臉：“謝謝。”
    手持牙刷滿嘴牙膏沫子的詹姆斯怔了一怔，接著說：“但是我訂了兩個人的。我和你一起去。”
    我彎長了眼：“沒問題~”
    “那就好。”說完，詹姆斯便趿著昨天新買的拖鞋趕去衛生間漱口了。
    隨後，我沒有去管查理的悲喜，徑自回房間換了一身新的黑色的翻領襯衫和黑色西褲（即使黑色的衣服會將我的臉襯得更加蒼白透明，甚至皮膚下的血管也若隱若現，老子依然覺得黑色才最妥帖合適）。之後，我走到門口開始換鞋。
    呼~老子需要去幾個地方，來為這趟旅行做些小小的、不可或缺的準備工作。
    正坐在凳子上哈著腰係休閑皮鞋的鞋帶，忽然聽到查理喊了一聲：“維姆……”
    “怎麼了？”我停了停。
    “因為你要走了，所以昨天才邀請我喝酒吧？”
    老子直起腰板回頭瞅他，沒承認也沒否認，挑起眉梢：“嗯哼？”
    查理抓起桌上的紙巾擦了擦嘴，笑了：“看來你還是把我當朋友的！”臉上的肉又擠成了一團，眼睛成了兩條亮亮的線，眼裏已經不見了苦澀，還摻了幾分釋然。
    我忽然覺得這個場景莫名有些眼熟，一時間有些分神，便聽查理繼續說：“嗯……我覺得你可能受了很多苦，所以才會什麼都不說……我還記得你曾跟我說的‘每個人都是一座孤島’，但是呢，我並不認同這句話。因為我覺得分別的總會重逢，曲解的終會理解，孤獨的終會有伴。作為朋友，我希望你在以後的某一天，所有壓抑的痛楚、說不出的煩惱、難以放開的心結，都能夠安然麵對，並且把它們放下。那時你會發現，生活是非常美麗的，就連那些讓你不舒服的事，都能夠笑著回憶起來。”他頓了一下，臉上泛著陽光般溫暖的笑意。湛藍色的雙眼異常澄澈，說：“總而言之，希望你好。”
    老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又緩緩的呼了出去，也很想說些什麼，可是又不知道要說什麼……隻能不自然的皺了皺眉，接著，紮下頭去慢慢地係好鞋帶，趁著埋頭的功夫在臉上堆起招牌的微笑，方抬起臉望向那個胖子，語氣淡然：“知道了。”之後便站了起來，拉開了防盜門。
    門被拉開的同時，一陣涼風從樓道裏躥進來，吹歪了查理放在飯桌上的兩張黑白晨報。
    “維姆派爾。”身後的查理忽然又喊了一聲。
    老子堪堪回頭：“怎麼了？”又怎麼了？
    “路上要注意安全。”查理認真的看著我，神色鄭重。
    “知道了。”老子無奈的瞥了他一眼，深深的歎了口氣：“報紙上的東西總會誇大了寫，今天我會早點回來……你不用擔心我。”說完，便抬腳出了門。
    泰晤士河南岸的標誌性摩天公寓一共50層，這座高聳筆直的住宅大樓有著現代化鋼材建築特有的高冷氣息，銀色鋼窗通體明亮，位於河畔因地製宜。
    每當入夜，從高層飄窗向外遠望，可將泰晤士河兩岸燈火輝煌之美景盡收眼底。在遼闊的夜空下。這個龐大的現代化建築，在四周錯落有致的奶油色建築群中孤高得仿佛是一座遺世獨立的通天宮殿。
    靜謐肅穆卻不單調，注定讓它成為了富豪圈愛房黨的搶手貨，竣工之前即被早早的預定完畢。
    雖然一擲千金，但是心性難安的超級富豪們鮮少會在此樓常住。
    但他是個例外。
    因為他很宅，而且是那種一旦住下就極難挪窩的那種宅。
    當年聽說他出資欲買這裏的公寓時，我還很好奇地寫了一封信問他為什麼。
    沒兩天老子就收到了他淚漬滿滿的回信，在此簡摘如下————
    “……簡直是要了我的命！你知道的，我厭惡搬家，但是沒辦法，除了一個bathroom，現在我的愛居已經全被FTSOA實驗轟平了，我不能總住在bathroom吧？其實要繼續住也不是不行，隻是這個地方太小了，完全不夠我做實驗……你懂的，沒有了FTSOA實驗我的人生還有什麼意義？我需要一個大房子，注意，是一個大房子！當然了，最好條件好一點，起碼要堅固……”
    閱完了信，我的腦海裏隻剩下了最後一個疑問：是什麼讓喜歡獨居的他決定去禍害集體公寓？
    不過可喜可賀的是自打搬了新家之後，他好像已經很少做爆炸性質的FTSOA實驗了。當然，可能與他給房間裝修時特意參考目前世界最高標準的防爆建築來設計住宅分不開吧……
    這座摩天公寓的17、18、19層都屬於他。
    他將這三層打通，構成一個整體居室，為了上下樓方便，還安了旋梯。
    他說這裏是他的新愛居。
    除了踩在腳下的純木色光潔地板，極具個人特色的少女般明媚的花瓣粉漆塗滿了三個樓層的每個房間的每一麵牆。隻有一個房間例外————
    那個房間很大，當然大不是重點~重點是房間的牆麵、大門和地板上不留白的被貼滿了各種各樣大大小小的3D漫畫卡通圖案，從歐美到亞洲，從上世紀初到現在最流行、從少年到耄耋，從中年大叔到幼/齒蘿莉，包羅萬象，應有盡有。最重要的是這間專屬卡通的奇詭房間裏沒有任何實用的家具和用品，隻有數不盡的卡通人物立體模型，大大小小的站了滿屋；每次走進這個房間都能給老子產生一次強烈的視覺衝擊，仿佛穿越時空到了一個光怪陸離的二次元世界。
    你問為什麼？
    他說純粹是為了欣賞。（不過我認為他說的這句話你隻需要在意“純粹”一詞就夠了）
    拜宅所賜，找他很容易。
    現在我和他又見麵了。
    看完我之前的描述，你應該大致猜到他是什麼人了吧？
    嗯，沒錯，他的確是個藝術家，徹頭徹尾的。
    他叫勞爾。克裏斯托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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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FTSOA：for。the。sake。of。art（為了藝術）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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