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奇是這屆刑審中唯一受傷的老兵。當初定下這個刑審方案的時候，淩峰不是沒猶豫過，為此他還征求過曲奇的意見，如果曲奇不願意，他就改方案，可曲奇毫不猶豫就答應了，他問為什麼，曲奇隻是笑著說：“再體會一遍也沒什麼不好。”
    很巧，三年前，曲奇那一屆受訓時，曲奇抽中的也是混合毒氣。他說，他不想忘記疼痛的感覺。
    淩峰點頭，他知道，曲奇不想忘的，是手上沾過的每一滴血，他們必須時刻記著，不忘記那些罪，他們才知自己還活在光明中。
    淩峰不知道的是，曲奇不願忘記的，除了疼痛，還有那時候的心情。
    那時候的曲奇，明知淩峰不喜歡他，還是為了淩峰留在雪狼，他曲奇喜歡一個人，就不介意付出，他想，總有一天他的淩峰哥能看得到他，他懷著希望，以為付出總能得到回報，為此，他等了三年……這種苦苦守候的心情，就像毒氣對身體的折磨，疼得全身經脈快要爆裂，心跟著一寸寸落入深淵，卻從沒想過要放棄。
    “身體怎麼樣？”
    淩峰坐在病床邊的椅子裏，手指在褲縫邊搓了搓，這是他想抽煙的表現，但這裏是禁煙區，他不能抽。
    獨自麵對曲奇，他總有些不自然。
    曲奇弓著背，低著頭，後腦勺的頭發有些淩亂，一如三年前刑審結束那天，他也是這麼低著頭坐在病床上，一言不發。
    “小奇……”
    “淩峰哥，對不起。”曲奇低著頭，快速打斷淩峰的話，輕聲道。
    淩峰沒有接話，沉默。
    曲奇也沒說話，手指在床單上胡亂地畫著一些奇怪的圖形。
    淩峰在心裏歎氣。三年了，他確定曲奇的心意有三年了，這三年來，他看著他從一個單純快樂的男孩蛻變為成熟睿智的男人，歲月沒有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跡，還是那張好看的娃娃臉，俊俏，幹淨，隻是這三年來，他的話越來越少，整個人更冷硬，也更沉默了。
    “傻瓜，說什麼對不起？”淩峰覺得心疼，他站起來，抬手揉了揉曲奇的頭發。不管怎麼樣，這還是和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弟弟啊。
    “刑審的事兒不怪你。”淩峰說。
    他知道曲奇為了刑審的事兒道歉，高景燁的心思大家心裏都有數，這不是曲奇的錯。
    其實曲奇倒沒覺得什麼，就是刑審中發生的那些事兒，高景燁說的那些話，就像一場鬧劇，曲奇覺得挺不好意思麵對淩峰的。他有心想向淩峰解釋，可又不知道該怎麼說，最後也隻能憋出一句對不起來。
    “高景燁是個好苗子，我想留下他。”淩峰說。
    “恩。”曲奇點頭，想了想，又補充了句，“你是隊長，你決定就行了，不用特意跟我說的。”
    淩峰耙了耙頭發，點點頭，“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話畢轉身往門口走。
    “淩峰哥。”曲奇突然叫住他。
    淩峰回頭，曲奇正看著他。他沉默，等著他開口。
    曲奇咬了咬唇，像是醞釀了很久，“淩峰哥，這次選訓結束後，我想退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