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矣！”戴徒不是個愛看書的人，腦子裏能記住的詩詞少得可憐。唯獨這句記憶猶新。當年他父母離世時，他的班主任感慨萬千的時常念叨著這句，讓他想忘記都難。班主任和他父母是從小到大的玩伴兒，穿開襠褲那種很鐵的玩伴兒，按理說他該稱呼班主任一聲叔叔，誰叫當年少不更事，叛逆心重，總是老班頭老班頭的滿學校喊著。
    時過境遷，不知老班頭是否還是那時模樣。
    “白須翁，節哀！”
    陪著爺爺守在靈堂旁，戴徒十分擔心爺爺身體受不住，這都第四天了，怎麼勸也不聽，死活要守著。
    四天前，爺爺本打算一大早出門練太極，不料一個晴天霹靂，爺爺差點兒沒暈過去。原來經常和爺爺下棋練太極的鄧大爺，一早被人發現與世長辭了。因鄧大爺是一個人住，當被發現的時候，身體早已僵硬，索性鄧大爺是含笑而去的。
    鄧大爺是唯一一個與爺爺無話不說，聊得投機的人。得此噩耗，爺爺傷心不已，剛開始一兩天不吃不喝得絮絮叨叨的坐在靈堂，絮叨著些瑣碎事兒，這令戴徒和鄧大爺的家屬子女很是擔心。其實爺爺不用守著靈堂的，可固執的爺爺說什麼得守過頭七，不然怕鄧大爺走得孤單。
    見勸不住，戴徒便和鄧大爺的家屬子女協商，在靈堂後麵收拾間屋子出來，以便爺爺休息。
    “人生在世，來去匆匆，你個老鄧頭倒好，走得安生，獨留我這孤老頭子，你咋這麼狠心了，當年是誰說的，要長命百歲，禍害遺千年的！呸，你個大騙子，老鄧頭你咋就出爾反爾了呢？這還沒到百歲勒？你等著啊，等我下去的時候，看我不向那幾個老夥計告狀，哼哼哼！拉你去批鬥，給你掛個大大的牌子，哼！看你還要臉不要臉。”
    聽著爺爺的自言自語，戴徒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安心。他知道，爺爺能開玩笑是好事兒，說明爺爺看開了，畢竟人死不能複生，活著得人得往前看。
    抬眼快速打量著鄧大爺的家屬子女，不難發現，個個兒人中龍鳳的。男的跟站軍姿似得，不管多悲傷，腰杆兒那是站的筆直筆直的。女的悲戚的麵容和姿態，不難發現良好的教養。更不用說那些一臉哀傷，站得中規中矩的一看就是上位者姿態的悼念者了。戴徒感覺他或許知道了些什麼。
    鄧大爺一家如此，那麼視他為親孫子的爺爺呢？
    太極大爺，心如明鏡似得，雙腳都踏入棺材板兒，土淹脖子的人了，哪會看不出戴徒所想，他也不想過多說什麼，人生苦短，不就圖個逍遙自在麼。
    “瞅啥瞅，不都一個鼻子，一雙眼，倆耳朵的，有啥好瞅的，趕緊的，老頭子我乏了，扶我進去休息去。”
    一語驚醒夢中人，爺爺一句無關緊要的話，令糾結的戴徒茅塞頓開。是啊，管他誰了，日子該咋過咋過，爺爺還是那個愛吃剁椒魚頭的爺爺，他戴徒還是那個擺擺攤兒，遛遛貓兒的戴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