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招魂（四）
    “我不該和他比賽的。”
    “他遊得太遠了，我救不了他，我救不了他。”
    公孫澈看著痛苦的劉大恩，卻發現他那明明像是贖罪的話語，卻讓纏在他身上的黑線，越發的粗大起來。
    “真的是這樣嗎？”如果不是因為那變粗的黑線，公孫澈就相信眼前這個老實人了。
    劉大恩抬起頭來，一雙眼睛通紅，裏麵是滿滿的悔恨和愧疚，“你覺得我騙你哇。”
    公孫澈眼睜睜的看著劉大恩身上的黑線，在他身邊化成一個濕淋淋的七八歲的小男孩兒，它慘白著臉，對著公孫澈無聲的吼道，‘他說謊。’
    “它說你說謊。”公孫澈淡定的指了指了劉大恩的左邊。
    劉大恩往左邊轉頭，那一瞬間，他似乎真的看到了一個穿著灰白色大T恤的小男孩兒站在他身邊。
    濕淋淋的短發軟趴趴的貼在毫無血色的臉頰上，一雙瞪得大大的眼中，黑漆漆的，沒有一點眼白。
    劉大恩瞬間被嚇得慘叫起來，那衝天而起的聲音，震得公孫澈耳朵生疼，連他腳邊的小狐狸都嫌棄的跳到了一邊。
    “我不是故意的。”小男孩兒的出現，似乎成了壓垮劉大恩的最後一根稻草。
    ————
    那天
    他們一群小孩兒，在水裏耍得開心。
    恩娃兒突然對軍娃兒說，“我們來比賽，看誰敢往那裏遊。”
    軍娃兒看向恩娃兒說的那裏，那裏是離他們左邊不遠十米的地方，恩娃兒皺起眉頭，“那裏，老漢兒他們不讓我們去那邊耍的。”
    “你怕了說。”恩娃兒眼睛一蹬，挑釁的看向軍娃兒。
    “那兒聽說死過人的，有水鬼的。”軍娃兒咬了咬唇，還是沒有答應。
    恩娃兒眼珠子一轉，對著身後的小夥伴喊道，“軍娃兒是膽小鬼，他不敢跟我比賽。”
    “比賽，比啥子？”原本自己在水裏普通的其他幾個小夥伴，一聽比賽，趕緊撲騰了過來。
    “我讓他跟我比賽遊到那裏去，他都不敢。”恩娃兒轉頭對小夥伴解釋，“切，膽小鬼。。”
    幾個小夥伴原本聽他說，他們要比賽遊到那個家裏大人一再叮囑他們，不準他們往那裏遊的地方，有些動搖的心，聽到恩娃兒說軍娃兒是膽小鬼後，小夥伴兒們的好勝心就被鬥起來了。
    “軍娃兒，遊，誰怕誰呀。”
    “就是，軍娃兒，莫怕，我們給你杠起（加油）。”
    “上上，上上。”
    “……”
    幾個小夥伴，一番慫恿之下，軍娃兒答應了比賽。
    兩人站在水中，在小夥伴的見證下，
    “一
    二
    三
    開始！”
    一聲令下，兩個小男孩兒，如魚一般鑽進了水裏。
    “快點，快點，”
    “快點。”
    “超過了，超過了。”
    不過十來米的距離，非常的近，幾個加油的孩子，吼得熱鬧非凡。
    水下的兩人，快速的往那裏遊去。
    恩娃兒似乎技高一籌，他快速的遊過軍娃兒，在軍娃兒眼前，飛快的遊到了那裏。
    然後軍娃兒就看到恩娃兒站在那裏的邊沿上，朝他得意的笑，把左腳晃悠悠的放到那裏明顯深的得多的口子上。
    那裏其實是一口井，一口不知道有多深，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堰塘裏的一口井，一口讓大人們諱莫如深的井。
    現在恩娃兒就站在井邊上，鼓著嘴冒著泡泡，睜大了眼睛，得意的朝軍娃兒笑，並把最左腳放到井口上麵，晃晃悠悠的，似乎在踩那幽暗的水。
    軍娃兒腳一蹬，就朝恩娃兒遊過去，一瞬間，他似乎看到一隻慘白的手，突然出現，一把抓住了恩娃兒的左腳腕，用力往下一拉。
    ‘啊。’恩娃兒驚恐的叫了起來，水猛地湧進他的嘴裏，他嚇得肝膽俱裂的胡亂揮舞，一下子扣住了井口邊沿的凸起。
    軍娃兒心下一驚，猛力遊過去，雙手抓住恩娃兒的手臂，雙腳蹬在井口邊沿上，用力的往外拉。
    在水下，軍娃兒根本沒辦法使出全力，再加上拉住恩娃兒的那隻手的力氣太大了，軍娃兒發現自己快要拉不住恩娃兒了。
    軍娃兒心下一急，幹脆跳到井裏，用腳去踹那隻手，用手使勁推恩娃兒。
    這樣似乎有了效果，那隻手突然就放開了恩娃兒，軍娃兒在慣性的作用下，一把把恩娃兒推了出去，自己卻不由的往下墜。
    恩娃兒被軍娃兒推了出去，他猛地鑽出水麵，大口大口的喘息，整個身體在不停的哆嗦。
    岸頭的小夥伴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們發下恩娃兒鑽出來了，立刻爆發出歡呼聲。
    恩娃兒哆嗦的趕緊遊到岸邊，手忙腳亂的往岸上跑，岸上的作業和衣服都不要，整個人
    發瘋一般的往家跑。
    留在水裏的小夥伴們，根本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等他們看著恩娃兒跑沒影了，軍娃兒半天都沒有從水裏出來後，他們似乎明白了什麼，頓時也嚇得屁滾尿流的往家跑。
    恩娃兒跑回家裏，就躲在家裏抱著雙腿，瑟瑟發抖，他還能感覺到腳腕上那冰冷刺骨的感覺，還有耳邊縈繞著的森冷的話語。
    ‘留下，留下陪我。’拖得長長的調子，辨不出是男是女，隻覺得冷意透骨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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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軍娃兒，軍娃兒，對不起，對不起。”劉大恩朝出現小男孩兒的地方，跪下使勁的磕頭，“我不是故意的，我害怕呀，我怕得要死，那時候我隻想要著跑了，對不起，對不起。”
    劉大恩嘴裏不停的叨念著，“那個東西，喊我陪它，我被嚇到了，嚇得要死了。”
    他似乎還能清晰的記得，那天那個陰冷透骨的手和那個攝人心魄的聲音，從那天開始，他都是繞著這個堰塘走的，幾十年過去了，要不是找自家兒子，他也不會再來。
    公孫澈看著不斷道歉的劉大恩，再看看那個盯著劉大恩，原本一臉怨恨，因為劉大恩的道歉，慢慢的開始平和下來。
    其實軍娃兒對劉大恩，並沒有太多的怨恨，畢竟當時是它自己主動要救他的，它隻是一直在等著劉大恩來對它說一句對不起，更或者是它說一聲謝謝。
    謝謝它救了他一命！
    可是，他一直都沒有來，它等著他，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在那個陰冷漆黑的井裏等著他。
    這種等待，慢慢的化成了怨念，開始侵蝕它的頭腦，它開始記不得自己為什麼在井裏，記不得它在等待什麼。
    直到有一天，它看到一個圓嘟嘟的小男孩兒，他晃晃悠悠的走到水邊，傻傻的坐在岸邊，把雙腳放在水裏，它看到他身上飄出了一個透明的小人形，不知道為什麼，它湊過去抓住了那個透明的小人形，然後把小人形帶進了井裏。
    看著那個小人兒，他身上不斷的散發出誘人的氣息，似乎在誘惑它把他吞進肚子裏，它卻望著那個小人兒，慢慢的想起了它為什麼會在這裏。
    長久等待的怨恨，讓它憤怒的在小男孩兒身上纏繞了一股怨念，它剛想把他拉下水的時候，他就被人抱走了。
    公孫澈抬頭看看已經慢慢在往上爬的太陽，再看看那臉上怨恨漸漸淡去的小男孩兒，趕緊出口提醒道，“太陽要照到你了。”
    他們現在正在岸邊的兩叢竹林下，太陽在正些，竹葉就遮不住陽光了。
    軍娃兒抬眼看向公孫澈。
    “你手裏是不是有他兒子的魂魄。”公孫澈覺得他得快速的把這個問題確定下來。
    軍娃兒歪歪腦袋，張嘴無聲的道，‘有，一個。’
    一個？公孫澈想想，“好，你先回水裏，我們晚上來找你。”
    軍娃兒看著還在不停道歉的劉大恩，那個隻有眉眼間還能依稀看出來，是它認識恩娃兒。
    “快回去吧。”
    軍娃兒深深的看了已經長成大人的恩娃兒，轉眼鑽進了水裏。
    公孫澈見小男孩兒消失後，才走過去將一直在磕頭道歉的劉大恩喊起來，
    “這裏隻有你兒子的一個魄，還差一個魂。”
    ……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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