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居王府  四十七:風姓男子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9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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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長安醒來的時候,正躺在一輛奢華的馬車上,粉嫣守在她身邊,看她睜開眼睛,忍不住喜極而泣。
    “小姐,您終於醒了!”
    顧長安眨了眨眼睛,看著陌生的馬車。
    馬車的雕花和內裏的陳設皆不像是北越的式樣,更顯得溫柔典雅,似乎是南辰的風格。
    “我們這是在哪?”
    “那一日我們掉下了山穀,奴婢帶著小姐從山穀外的小鎮雇了輛馬車,往回走的時候,正巧遇到了南辰國來使的南辰皇叔。王爺正巧帶著禦醫,奴婢便求禦醫給奴婢些藥物好調養小姐的身子,王爺聽聞小姐的身份和所遇之事,便騰出一輛馬車給咱們,讓咱們跟著使團一路同往都城。”粉嫣抹了抹眼淚道。
    “綠濃呢?”顧長安緩緩坐起身子,問。
    粉嫣神色一僵,片刻,將懷裏抱著的壇子舉起來:“綠濃姐姐傷得太重了……粉嫣那時沒有藥,救不了綠濃姐姐。”粉嫣說著,眼淚大顆大顆的滾落。
    顧長安神色猛地一僵,閃過一抹沉痛。
    顧長安一直以為,上天注定了讓她活不過及笄,便是讓她走的比別人都早,不必承受生離死別之苦。
    豈知,先是顧巽,再是綠濃,她身邊之人,竟都比她還急著離開。
    顧長安閉上眸子,再沒有睜開。
    “小姐,小姐您不要嚇粉嫣啊!小姐!”粉嫣哭叫:“粉嫣已經失去綠濃姐姐了,隻剩下小姐了……小姐……”
    顧長安睜開眼,歎息著:“綠濃可留下什麼話?”
    “綠濃姐姐說,日後,隻有奴婢一個人保護小姐了……”粉嫣垂眸說道。
    “綠濃,可還有家人在西硫?”
    粉嫣含淚搖頭:“影衛軍都是自出生便養在王宮的,便是有家人也不知道。”
    “那等回了都城,你給綠濃好生葬了吧。日後她就是你的親姐姐,每年節氣,都別忘了去給她添上兩炷香。”顧長安歎。
    “奴婢省得的!”粉嫣點頭。
    正說話間,馬車停穩。
    青衫少年在門外喊粉嫣過去用些水米,見粉嫣扶著顧長安出了馬車,忙上來請安:“參見小姐,小姐可有那裏不適?”
    “小姐,這位是高神醫的徒弟,也姓高,別人都喚他小高神醫。”粉嫣在一旁介紹
    “姑娘客氣了。”小高神醫撓了撓頭,笑道:“小的跟著師傅學醫,還不曾出師呢,小姐和姑娘喊小的一聲小高便是了
    “貴客醒了?”不遠處傳來一聲嘶啞幹裂的聲音,難聽的讓人膽寒。
    顧長安回眸看去,便見一中年男子帶著麵具坐在輪椅之上,被身後的小廝推著緩緩而來。
    “小女顧長安,謝過王爺救命之恩!”
    “無妨。”男子嘶啞的道:“說來也是緣分,你於我一位故人很是相像。”
    顧長安笑了笑:“長安的榮幸。”
    “你剛醒來,想必餓了,用些湯水吧。”說著話,南辰皇叔接過小廝手裏的玉碗遞給顧長安。見顧長安神色微有些遲疑,又道:“這一套碗還從不曾用過,本王看你這小丫頭有緣,就送了你吧。”
    說話同時,小廝便抱著一個錦盒送上,遞到粉嫣手裏邊又回身而去,竟是一言不發。
    顧長安笑著謝過,接過玉碗輕抿了一口。
    轉而,隨意似的問:“長安久居都城,但是聽聞南辰國姓為風,是南辰姓風之人很多麼?”
    “並非。”南辰皇叔語速緩慢的解釋:“風之所以為南辰國姓,並非南辰風姓的人多,而是南辰的王族為風姓。”
    南辰皇叔的嗓音嘶啞幹裂的讓人不適,似乎每一個發音,讓他耗盡了氣力。
    顧長安笑著點了點頭,抿了口茶水。
    突然又問道:“您剛才說看到我想起了一位故人,那位故人是何等樣子?是和長安長得像麼?”
    “你這女子怎麼這般多話!不知道咱們爺講太多話會傷嗓子麼!”男子身邊的小廝終於開口,語氣卻很是嚴厲的斥責。
    “莫言!”南辰皇叔斥了聲,小廝便立時閉上了嘴。
    “多少年了……若非你這丫頭,怕是我都快忘了故友的模樣了。”南辰皇叔道,嘶啞的嗓音中竟似乎帶上一抹笑意。
    “能讓王爺念念不忘,那位故友想必是才貌雙全了。”
    南辰皇叔一頓,笑了:“論貌,當真是舉世無雙,論才,卻不知要如何來論了。她性子嬌蠻任性,琴棋書畫不懂,詩詞歌賦不通,偏生還想找個文弱的智者當相公。最好還要像話本上那般‘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的模樣。”
    隨著話語,南辰皇叔的思緒也回到了那些年。
    不過雙十年華的女子,美豔絕倫,忽然從一處街道鑽出來,截住他的去路。女子說自己叫胡姬,這化名也是敷衍,且不知,胡姬指的是中原人對外族女子的統稱。胡姬穿著胭脂色的衣服,張揚的像是一團火焰,當然,她的性子也不逞多讓,蠻橫的很,也固執的很……那日,胡姬攔住了他,定讓他陪自己回國,當自己的相公。
    “我家有很多錢的,娶了我,你就可以富甲一方了!”
    想到此,南辰皇叔的唇角忍不住淺淺勾起一個弧度。
    “然後呢?她遇到了屬於自己的智者嗎?”顧長安順著問。
    “嗯,遇到了,並非話本上那般的文弱智者,而是文武全才,文科治國,武可安邦。”南辰皇叔帶著幾許懷戀,幾許感慨的道。
    “雖然你會武功,但是你看起來文弱啊!”這是胡姬見到軒轅後的第一個評語。
    而後,在得知南辰皇叔已有所愛時,胡姬轉身纏上了軒轅。
    你今日怎麼帶了銀冠?我告訴過你隻可以戴玉冠或綸巾的!你怎麼能穿藍色的衣服?我告訴過你隻可以穿青灰色或白色!你的扇子呢?誰叫你用折扇的?你應該用那種羽毛的扇子!哎呀,你這人怎麼說不聽的!
    而軒轅,總是眉眼彎彎的笑應,第二日卻依舊故我。
    “他們成親了嗎?”顧長安問。
    “成親了,在一顆結滿了相思果的大樹底下,以天地為見證,結下良緣。”
    那一日,結滿了相思果的相思樹見證了兩段愛情。
    南辰皇叔至今還記得,胡姬緊緊的抱著軒轅說‘我終於找到自己的相公了!’,南辰皇叔更加無法忘記——他的摯愛,那樣颯爽英姿的女子,在那一日卻羞紅了臉頰,輕輕的靠近自己懷裏。
    神似飄忽間,似乎又回到了某一夜。
    南辰皇叔視線猛地一痛。
    那是他一生的罪孽,他本是要以火度此罪惡,奈何,上天卻似乎不想他死的這般痛快。
    “那你有孩子嗎?”顧長安又問。
    “怎會有。”南辰皇叔下意識答道。
    他的摯愛,已經於十幾年前邊失散了,又如何還能有孩子。
    “說不定你有孩子的,隻是她在你不知道的地方……”顧長安笑嘻嘻的道:“我曾經跟著師傅學過算命,會看相的哦!我看得出,你十五年前有個子嗣緣。”
    而那個孩子,或許就是我……
    顧長安的眸色微微變幻。
    南辰皇叔聞言眸光一震,回頭看向顧長安:“十五年前?”
    十五年前,正是他被南辰王救回南辰的日子,這小丫頭是怎麼猜到的?
    “是啊,你看這裏……”顧長安抓起男子的手,指著男子掌心唯一一處還能看到掌紋的位置:“看這條紋……啊,對,你可能是看不到的,通玄師傅說,隻有學過道法的人才能看到。這條紋說明的是子女緣,根據紋理的長度,應該是十五年上下了。”
    顧長安麵不改色的瞎掰。
    南辰皇叔一愣,轉而有些笑意的說:“你這丫頭……”
    什麼道法不道法,他身為南辰王的皇叔,見得能比這小丫頭還少?
    怕不過是被這丫頭瞎貓碰到了死耗子。
    “不要小看我!”顧長安笑眯眯的眨了眨眼睛道:“我可是恭王妃的妹妹,昭榮大長公主的義女,還是風雲樓未來掌權人紀崖的未婚妻,我的身份可是很重要的哦。”
    昭榮大長公主……
    南辰皇叔眸光閃動了下,終究還是沒有忍住,問道:“昭榮大長公主……近來可好?”
    “南辰王叔認識義母麼?”
    南辰皇叔笑:“昭榮大長公主巾幗不讓須眉,本王很是敬仰。”
    “義母最近不好。”
    “怎麼?”
    雖然南辰皇叔故作淡定,但顧長安還是從他的聲音中聽出了不可掩飾的擔憂。
    “義母前幾日病了,病的很重,我給義母熬了參湯,義母卻說參湯調養不了她的身子。偶爾的時候,我還能聽到義母的叨念,說是有什麼人在叫她,要她去陪。還說如今孩子大了,沒了牽掛,倒是想著就這麼陪他去了……把孫姑姑嚇得好一陣後怕,恨不得日日跟在義母身邊呢。”顧長安故作無知的複述。
    南辰皇叔的眸光再次變幻了下,徹底沉默了。
    而後的南辰皇叔變得心事重重,顧長安也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消息,沒了繼續探問的心思。
    是以,再沒有過多的打擾,一路順暢的到了都城。
    城門外。
    水蘇和團子兩眼淚盈盈的,看到顧長安的瞬間飛撲了過來,將顧長安死死的抱進懷裏:“小姐,小姐您可嚇死奴婢們了,小姐您去哪兒了啊!”
    顧長安攔下了兩個淚眼汪汪的侍女,向南辰皇叔執禮辭去。
    南辰皇叔看顧長安有侍女尋來,便隻是頷首示意了下。
    兩人自此分道。
    水蘇、團子伺候著顧長安上了等候的馬車。
    一進馬車,團子便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問:“小姐,您這是去了哪裏啊!”
    顧長安看著她,問:“外麵怎麼說?”
    “回小姐話,奴婢按小姐的吩咐,隻說小姐這幾日臥病在床。”
    水蘇道:“那一日到了晚間小姐還不曾回來,奴婢便稟明了王妃,王妃將跟著小姐的馬夫捉了來,一番拷問那馬夫才說:小姐路途中遇到了截殺,粉嫣搶了馬車帶著小姐跑了。奴婢按照小姐的吩咐,勸王妃不要聲張此事,托詞為了小姐的名聲,不宜讓外人知道此事,隻說小姐在汐芳閣休養,暗地派人去找就是了。至於茶公公,這兩日倒是時常來看,奴婢就說小姐外出,到底何事,奴婢也不知。”
    顧長安點頭:“那位車夫,在王府是什麼身份?”
    “那位車夫是新來的,倒是沒聽聞有什麼,不過傳聞,這車夫很是好賭,欠下了不少的銀子。”團子道:“這一次因著失職,已經被發賣出去了。”
    顧長安點點頭,有些疲憊的閉上雙眼。
    她的身體本就強弩之末,驚遇這一場波折,便是強撐,也已經到了極限。
    “綠濃姐姐呢?”團子看了看顧長安和粉嫣,終於沒忍不住的問道。
    顧長安和粉嫣沉默了一瞬。
    片刻,顧長安閉著眼淺笑:“綠濃姐姐想家了,回家去了。”
    “回家了?怎麼突然想回家了呢。跟著小姐多好啊……”團子嘟念道一半,被水蘇猛地掐了一吧。
    團子才醒悟過來,眼淚瞬間盈滿了眼眶。
    回到汐芳閣。
    恭王妃擁著顧長安哭的涕不成聲,反倒是顧長安不停地安撫著恭王妃,恭王妃又喚來了禦醫,顧長安自然不敢讓禦醫把脈,便笑著說:“我手下這丫頭,醫術便是比禦醫也不差。長姐放心,你看我如今不是能跑能跳的?”
    恭王妃看顧長安確實行動無礙,才鬆了口氣。
    粉嫣將綠濃帶去一處景色秀麗的地方葬了,水蘇和團子買了許多紙錢,燒過了才回來。
    顧長安沒有去。
    反正過不了多久,她也就該去找綠濃了,不必急著現在去送她。
    “小姐。”粉嫣抹了抹眼淚,喚道。
    顧長安靜靜的看著窗外:“悄悄地去,把這個紙條,遞給風雲樓管事。”
    顧長安回手遞給粉嫣一張紙條。
    粉嫣點頭,回身施展輕功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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