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居王府 四十章:孤注一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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覲見過皇後,顧長安回來被恭王妃柔聲細語的好一陣規勸,先是念顧長安被養野了性子,也才關了沒有兩天,便老想著往外跑,日後若是成親做了主母,哪裏還能輕易出的門去?又勸顧長安世家千金,便是真想出門,又怎能隻帶著兩個丫頭便出門?遇到了什麼危險可怎生是好?起碼也是要叫上車夫,多帶上幾個王府護衛隨行。
拉拉雜雜的,等著恭王妃放了人,顧長安隻覺得耳朵裏嗡鳴聲不斷。
若是讓長姐知道,她的汐芳閣的院牆現在比門用的還勤快,雍王殿下和睿小王爺都已經熟門熟路的走了不知多少回了,長姐還不得瘋了?
幸好幸好,經過綠濃明裏暗示,暗地威脅,堇容、堇色到底沒敢把睿小王爺跳牆把她劫走這件事情說出去。
“長安。”
顧長安正如此想著,便聽聞外麵傳來一道慵慵懶懶的嗓音。
然後,便見雍王殿下依舊是一身火焰般的紅,邁著優雅的步子走了進來:“昨日本王似乎是醉了,還以為一直是和長安在一起呢,豈知一睜眼,卻又成了孤零零一人……當真是好生淒涼。”雍王殿下笑盈盈的說道。
“什麼淒涼?”
猛地,門外傳來一道聲音。
睿小王爺三兩步跨進門,看到雍王的瞬間撇了撇嘴:“真是出門忘了看黃曆,怎麼哪都有你!”
雍王似笑非笑的撇他一眼:“怎麼,不是去我府中混吃混喝的時候了?”
“小爺那是瞧得起你!”睿小王爺挑眉說完,又起身去拉顧長安:“走,長安,我帶你去個好地方玩玩。”
“慢著……”雍王殿下笑吟吟的挑了下眉:“睿小王爺可懂何謂先來後到?本王話還沒有和長安說完呢。”
“說話?你能有什麼正經話?”睿小王爺嗤笑。
兩人誰也不讓誰,互相擠兌了一陣兒,才齊齊回眸看向顧長安。
以眸光示意顧長安做選擇。
顧長安笑意盈盈的看著兩人——
突然轉過頭來望著院子,猛地大叫:“誰在那裏!”
雍王和睿小王爺皆有武功在身,聞言齊齊躍出院子,而方等兩人出了門,便聽聞屋門被‘嘭’的一聲給合死了。
裏屋傳來顧長安嬌滴滴的聲音:“王爺,睿小王爺恕罪,長安身為女子,實在不便見外客,王爺、睿小王爺請回!”
睿小王爺噗嗤一聲笑了,揚聲道:“小美人兒,你便好好的在屋子裏藏著吧!這個惡霸,小爺我幫你收拾了!”
說著,拎著雍王施展輕功而去,一路上,但見兩人邊打邊行,卻也分外熱鬧。
“小姐。”團子端著糕點,從門外嬉笑著走進來。
“人都走了?”顧長安問。
“什麼人?”團子疑惑:“奴婢過來的時候沒看到人啊。”
顧長安鬆了口氣,這才問:“剛才什麼事那麼高興?”
團子這才想起剛得到的小道消息,忙道:“小姐,外邊都傳開了呢。再過半個月便是春日宴了,今年的春日宴在咱北越舉辦,據說這次南辰來使的南辰王的皇叔呢!”
“南辰王的皇叔?”顧長安這是有些好奇。
畢竟,就連風雲樓的暗部,得到的消息也是南辰皇族除了當今的皇帝和前任攝政王,其他的皇族早已經被前任南辰先皇給斬殺殆盡了,又哪裏還會有什麼皇叔?
“你是從哪聽來的消息?”顧長安問。
團子眨了眨眼睛:“外麵都在說啊……”
水蘇正巧進門,聞言歎息著點了點團子的頭:“沒聽完就跑,還好意思來小姐這顯擺!”
說罷,才接過話道:“今早才聽聞的消息,說是那皇叔早年因一場大火,落下了病根,也毀了容貌。是以這位皇叔前些年一直以幕僚的身份跟在南辰王身邊,便是南辰國也沒人認出這位皇叔的身份。聽聞南辰王對這位皇叔保護的緊,若非這次出使北越的是這位皇叔,怕是這位皇叔的身份還是傳不出去的。”
“若南辰王很是看重這位皇叔,又為何會讓他來使北越呢?不說別的,隻北越如今的氣候便是差了南辰不知凡幾,那位皇叔既然身子不適,怕不一定受得住北越的嚴寒呢。”粉嫣看顧長安移了心思,便也放下手中的墨。
“這倒是沒有聽聞。”水蘇也微微蹙眉。
是啊,南辰王若是這樣重視這位皇叔,怎會讓他來出使北越?
倒不是說這春日宴不重要。
北越和南辰邊境相接,因北越北靠匈奴、南辰則南鄰海盜,是以無論北越還是南辰,一旦動蕩,匈奴和海盜便會趁虛而入,為此,南辰和北越便自古結為盟國,每三年辦春日宴,輪流舉辦,相互出使。
但也因為北越和南辰是自古結盟,所以對於春日宴雖重視,卻也並非隆重至極。以往無論是南辰出使北越,還是北越出使南辰,最高也不過是個丞相,王族自恃身份,倒是輕易不會參與的。
南辰皇叔,風姓,火裏逃生,出使北越。
看著紙筆,顧長安一陣恍惚。
有什麼,在顧長安的腦海中一點點的串聯了起來。
綠濃看顧長安無心再寫,便將顧長安寫好晾幹的大字重疊放好,數了數,算是顧長安手裏這一張,倒是剛好夠了。便齊整的收起來,吩咐粉嫣將筆墨也收好。
猛地,顧長安眯起了眸子。
顧長安想,或許,她找到了畫卷中的那個荼白長袍的男子——
怪不得,當年無論她派出多少人手,都隻言此人來曆神秘,查無所蹤。若此人身為是南辰王族,隱姓化名,倒是可能。傳言他死於大火之下,而後便查無所蹤——浴火之後,容貌損毀,又被南辰王帶回了南辰,以一個幕僚的身份跟隨在南辰王身邊,便是連南辰國人都認不出他來,豈不就是查無所蹤?
顧長安正在腦海中將線索串聯。
驀然一聲嗡鳴。
似鷹啼,似哨聲。
團子忍不住抱住耳朵,明明聲音不大,但是奇怪的,實在是太刺耳的,像是要鑽進人的腦子裏麵是的,讓人禁不住頭疼。
顧長安眸光微微一動。
時間到了!
比想象中早些,看來,春日宴之前,她便也有時間好好會一會這位皇叔了。
突的,顧長安身子一個踉蹌,軟倒下來。
綠濃機警的接住顧長安突然軟下的身子。
“小姐!”水蘇驚叫。
“小姐您怎麼了!”團子也疾呼。
顧長安卻緊閉雙眸,沒有半點反應,似是深入深深地夢境。
粉嫣歎息一聲,帶著水蘇、團子出了內間。
吩咐兩人:小姐素來舊疾,不必驚慌,自去忙便是。
顧長安病的時候,最是忌諱別人盯在身邊守著的。
有一次顧長安醒來見看到粉嫣和綠濃直直的站在她麵前,驚了一跳,鬧了好一陣脾氣,以後便吩咐了,若是她的病又複發,便讓她一個人安安靜靜的在內間裏睡,除非顧長安醒來叫人,否則誰都不得前去打擾。
本來粉嫣和綠濃還擔心顧長安睡得久了會妨礙身體,畢竟,便是她們這樣內功護體的,若是十天半月的不吃飯也會熬不住,何況顧長安?可也是奇了,顧長安每每醒來,除了虛弱了一些外,倒也是正常的很,如此幾次,兩人才放下心來,便也徹底的貫徹了顧長安的命令——隻要顧長安沒有醒來叫人,她們或是守在外間,或是守在附近,是不會輕易進入小姐的寢臥的。
綠濃給顧長安換上寢衣,也到了外間。
水蘇和團子猶自驚疑不定:“粉嫣姐姐,小姐這是怎麼……”
粉嫣輕輕一歎:“這是小姐自幼的病症,無妨,讓小姐睡上幾日便好了。”
“你們歇著去吧,小姐睡覺的時候喜靜,這裏有我和粉嫣守著就好。”綠濃吩咐。
水蘇、團子自然不放心去歇著,便也留在外間守著。
同時,北越國東南部。
一座高高的山峰直聳雲端。
而這座山峰的山腰之中,便是風雲樓暗部的所在。
暗部雖隸屬於風雲樓,卻也全然的獨立於風雲樓。這是顧長安以‘紀公子’的身份,一手構建的組織,憑借的,是‘紀公子’絕對的威懾力。
而如今。
暗部寬廣的殿堂,三人相對而立。
顧長安已換上一身誇大黢黑的長袍,周身與無形中散發出肅殺與陰邪的氣息,縱使身量不變,樣貌不變,怕也不會有人能把她與護國公嫡女這樣的身份聯係到一起。
顧長安伸手,墨易將麵具遞上。
鬼一樣的麵具附在俊秀的臉上,這一刻的顧長安,森冷好似陰間索魂的惡鬼。
當顧長安戴上獨屬於暗部首領‘紀公子’的鬼麵具時,世間將再無一人是她的對手——這是墨簡和墨易的共同的認知。
雖然,在世人眼裏,顧長安沒有武功、沒有內力,甚至沒有學習過任何的武學招式。
但是顧長安卻能常人所不能之事,這種能力,或者可以稱之為異能。
墨簡曾親眼見過顧長安穿過一堵高牆,見過她隻是眨眼便將身體化為虛偽,見過她前一刻還在千裏之外隨顧巽經商,不過半個時辰,便又回到暗部主持大局。
在風雲樓發展壯大的過於迅速,人心思動之時,顧長安便是憑借這樣的能力,以‘紀公子’的身份處決了一個又一個身存異心的長老,威懾一眾風雲樓眾,才讓風雲樓順風順水的發展到了今日。
而那時的顧長安,才不過十二三歲……
可也隻有墨簡和墨易知道,凡事皆有因果,顧長安這樣的能力太過於強大,不該屬於她。
或者說,那樣的能力,不該屬於一個人。
是以,墨簡和墨易也清楚的看到,每當顧長安使用這樣異能,她的身體就會加速的虛弱和消瘦下去,縱使再多的補養也調理不回。
那樣的力量,其實是以消耗著顧長安的壽命為代價的。
顧巽是知道這件事的,墨簡猜。
或者顧巽也曾猶疑過,可是最終,顧巽並沒有拒絕‘紀公子’的出現。
風雲樓壯大的太過迅速,需要‘紀公子’這樣的人、這樣的能力來威懾樓眾。
固親王的勢力日漸壯大,皇帝避其鋒芒隱忍不發,當時的處境,已經容不得顧巽思慮太多。
而等到都城的權勢之爭平息,‘紀公子’的存在卻已經無法抹滅。
‘紀公子’淩駕於整個風雲樓之上,若說失去了顧巽,風雲樓會失去一個掌權人,那麼失去了‘紀公子’,風雲樓眾將失去忌憚,將旦夕之間風雲變色,徹底失控。
這世上除了‘紀公子’,再無人能撐得起風雲樓。
若顧長安生命可以長久,或許事情便會簡單的多。
隻要維持住‘紀公子’的神秘和能力,風雲樓眾自然不敢造次。‘紀公子’甚至可以成為新一任風雲樓主,權勢淩駕於至尊之上,總不會有人敢去為難她。
但是顧長安卻不能……
顧長安的身子,已盡絕境。
顧巽的突然身亡,讓風雲樓的長老心思變得浮躁,縱使有‘紀公子’壓製,風雲樓內部依舊風起雲湧,朝廷和江湖都在虎視眈眈著,隨時準備趁虛而入。不得已之下,顧長安短短時間內用‘紀公子’的身份處決了數十名風雲樓作亂的長老和外界派來刺探的精英,才威懾眾人,勉強維持住了平衡。
可,數十次接連的使用異能,讓顧長安本就虛弱的身體幾近到了強弩之末。
顧長安的身體開始變得越來越瘦,皮膚開始枯槁,精神也越覺得無力。
不得已之下,顧長安不過剛剛放出一個‘紀公子’遠去蓬萊的消息。
四麵便又迫不及待的重新開始了新一輪的奪權之爭。
若顧長安真的死了呢?
若是‘紀公子’再也無法出現了呢?
顧長安不敢想象。
其實風雲樓如何,顧長安並不在意。
將死之人,難道還會在乎錢財?
隻是——
恭王妃身為顧巽的親生女兒,張天青身為顧巽養大半個養子的存在,若風雲樓一旦無主,他們會成為江湖和朝廷入主風雲樓的借口。到那時,無論成與敗,恭王妃和張天青都注定了會是犧牲品。顧長若想在生命完結之前保護好恭王妃和張天青,就要將存有異心的風雲樓眾一舉殲滅,給眾人一個威懾和警示。
如此,才能暫時威懾住這些人的行動,給顧長安時間,進行第二步的計劃。
風雲樓能到今日成就,有顧長安的助推,事到如今,顧長安不能退。
她生命有限,欠顧家的恩情,也唯有以此來還。
墨簡滿麵擔憂之色:“主子,您的身體……這件事還是交給屬下辦吧。屬下定不辱命!”
“主子,秘閣隻有一個入口,又是石室,屬下已經吩咐,待將他們引入秘閣,便放毒煙。有毒煙輔助,屬下和墨簡一定會完成的任務的!請主子萬不可冒險。”墨易也勸。
“你們有能力找來毒藥,他們便沒有能力找到解藥?”顧長安搖著頭道:“這一次,他們也已經是孤注一擲,必會準備周全。”
而她的身體也已經是強弩之末。
所以今日之事,與顧長安,亦是孤注一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