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淪於過去的執念，自然是不願的。
    可是……這鬼魂之道，不正是執念愈深，所行愈遠嗎？
    他一個九百多歲的孤魂野鬼，若說是執念淺散，怕是說給誰聽都是不信的。
    昏昏沉沉的想著，身子上的痛楚卻是半分未減，蜷縮成一團抖著，麵色慘白牙關緊咬，湧到喉間的句句呻吟被含血咽下，青白的麵孔此刻看去，更是恍若地下受刑的鬼魅，駭人的很。
    白曉楓方一回來，便瞧見了這番景象，當下大駭，也顧不得剛剛洗淨的石碗，寬闊的袖袍一甩，片刻間便到了範黎所在。
    “怎會這般……”白曉楓蹲下身去，掰過那人蜷成一團的身子，拉起那瘦削手腕，覆上兩指皺緊眉頭探進一縷真氣細細的查看著。
    “鬼物。”麵色陰晴不定的盯了意識昏沉的範黎半晌，白曉楓才咬緊牙關堪堪泄出兩字。
    這些時日裏，他竟是毫無所察的，這隻不知多少年道行的鬼，竟能在衰弱如斯的狀況下，也欺瞞過他的眼去。
    難怪能和那白狐妖王一決高下，暗自思索著，那白曉楓滿目複雜的忘了一眼依舊昏沉的範黎，片刻後散亂的瞳孔微凝，幽幽的歎了口氣，放下了掌心裏不斷顫抖的細白手腕。
    “算是你的福氣。”自嘲的笑了笑，白曉楓閉上眼小心的牽引著那縷精純的靈力，引導其從範黎體內流出。
    半晌，待到白曉楓的額頭上已經覆上了一層薄汗，這才長處一口濁氣，收回手將已經是陷入昏迷的範黎放回原處，自己則靠在石壁上閉目調息著。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辰，等範黎再次昏昏沉沉的睜開眼時，就瞧見白曉楓正靠著石壁，烏黑鎏金的眸子怔怔地盯著他，口中一字字說的篤定：“鬼魅。”
    心底惆悵著，範黎牽起個笑，一點點瞧過去，目中仍是暗沉一片，不帶一絲溫度，輕輕淺淺的說道：“你可是後悔了？道友若是想現在反悔還來得及，畢竟是人鬼殊途。”
    說的輕巧極了，全然不像是在討論著自己的一條性命，倒是冷清冷心的，半點波瀾不帶。
    白曉楓望著張那個好似無心一般的鬼魅，瞧見了那布滿薄汗的青白麵孔上壓抑不住的痛苦，卻是不願多說些什麼的，閉上眼一點點望過去，沉了聲音說：“到底我也算是救了你一命。”
    “自然是的。”
    範黎笑了笑，緩緩的點頭，就這般細微的動作卻是讓那本就青白一片的麵孔又白上了幾分，蜷起身子啞啞的咳了幾聲，複又抬起頭，一雙黑沉沉的眸子眨也不眨的回望過去，笑道，“看樣子範某倒還真是命大了，道友留我一條性命，是打算讓我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