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空飄下第一片雪花的時候，祝忘川正往麵館的方向趕著，雖然麵館一如往常的清閑著，但是他也向來沒有遲到的習慣。
    推門而入的刹那，麵館裏一股暖意撲麵而來，瞬間就化了他肩上有些堆積起來的小雪花，在他的羽絨服上形成一道顯眼的水漬。
    “早。”他對著已經坐在窗邊開著電腦的蔣默打招呼。
    然而對方卻恍若罔聞般的，依舊是十指交疊的放在下巴處，手肘放在桌上固定著的，看著模糊不清的窗戶外麵的景色。
    直到陳蕊“撲哧”的跳進來，大呼小叫著“好冷”的時候，祝忘川才注意到他的腦袋稍微往門口方向偏了偏，然後放下手來，專心致誌的對著電腦屏幕，沒一會就噼裏啪啦的開始碼字了。
    “今年的第一場雪，比以往時候來的更晚一些啊。”陳蕊將傘收好放到了櫃台邊上的木櫃裏，對著正在泡茶的祝忘川嘟囔著。
    “你這家夥還喝茶？什麼時候開始步入了這種老年人生活了？”陳蕊縮著脖子坐到了櫃台前的位置上，看著那嫋嫋升起的薄霧，沒忍住又加了句。
    “給我也來一杯。”
    “我以為你剛才那句要唱出來。”祝忘川從櫃台裏又摸出一個茶杯，擺到陳蕊麵前。
    “哪一句？”陳蕊小心翼翼的將茶杯捧起來。
    “比以往時候來的更晚一些？”祝忘川實在的將那句詞唱了出來，引得陳蕊“噗哧”一笑，手中的茶水都抖了出來。
    “啊、燙！”陳蕊立馬將茶杯扔了出去，祝忘川無奈，拿過抹布將那茶水擦幹，又給她倒了一杯。
    “剛燒好的開水，能不燙嗎？也就你傻兮兮的直接捧著。“祝忘川一頓：“還笑話我。”
    “不敢不敢。”陳蕊又想起他剛才的“天籟之音”，邊說著邊抖著肩膀笑。
    “其實我唱歌挺好聽的，就是刀郎這種老一輩的我不怎麼能唱的來。”祝忘川解釋著。
    “恩恩，我明白我懂。”陳蕊說著，繼續悶頭笑。
    祝忘川知道這姑娘一向笑點奇特，並且一旦觸及便一時半會停不下來，也就不再強求，而是衝著在窗邊的蔣默來了一嗓子。
    “默哥，白開咖啡還是茶？”
    “咖啡，謝謝。”
    “雪好像越下越大了。”陳蕊趴在窗邊哈著氣，跟祝忘川有一搭沒一搭的閑扯著。
    “L市有兩年沒有下過雪了。”祝忘川抄著老大給的必考寶典，隨意的搭著話。
    “啊，在韓劇裏麵這種就叫做初雪，是要遇到命中注定的那個人的日子啊。”陳蕊捧著臉，十分向往的說道。
    “那你出去晃蕩兩圈，滿世界都是你命中注定的那個人。”祝忘川又翻過一頁，在心裏唾罵著，該死的陶坑比，都大三了還特麼這麼多筆記，要抄個三天三夜的節奏！
    “嘖嘖，你這人真是十分的沒有情調，難怪找不到女朋友。”陳蕊被這話打擊到，將腦袋轉過來，看著祝忘川落筆紙上飛。
    “你這抄的什麼玩意啊？老板花錢請你過來就是讓你來這補筆記的啊？”陳蕊伸手扒拉兩下，試圖幹擾祝忘川這麼一副偽好學生的樣子。
    “說話就說話，請不要進行人身攻擊，你沒有男朋友我有說你？”祝忘川抽了個空，抬頭義正言辭的同陳蕊辯解著。
    “嗯哼，我要是想交一大把啊，你要是想的話，有姑娘排著隊等著你嗎？”陳蕊攤著手抖著肩，一臉嘚瑟。
    祝忘川認真地看了一會她的臉，發現她的話十分具有說服力，也就無力再辯的低下了頭。
    “我長得也不賴好不好。”
    “是的，我家小川川長得也老帶勁了！”陳蕊用她那冰條一樣的手往祝忘川的脖子上一摸，凍得他直哆嗦。
    祝忘川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
    “最近麵館也實在是太無聊了。”陳蕊拿過祝忘川的一本課本，隨手翻了翻，真是幹淨的都可以拿回去直接發給下一屆了。
    “嘿，你上次吃烤串遇到的那個顧大款，之後有沒有來過啊？”
    祝忘川頭也不抬的回了兩字：“沒有。”
    “恩？這都過了多久了，還沒過來，這不科學啊。”陳蕊扔掉那本同樣無趣的書本，杵著腮幫子皺著眉頭想。
    “說不定不過來了呢，不是吃過麵了嗎？”
    陳蕊立馬將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一樣：“不可能，他吃了麵卻沒有喝酒，怎麼能承受的了。”
    這下輪到祝忘川不解了：“你不是都忘了嗎？怎麼感覺懂得還挺多？”
    陳蕊聞言抖了抖眉，笑得十分奸詐：“那是隻有你不懂，默哥也是心知肚明的，這是基本的規矩。”
    規矩？什麼規矩？明明自己才是這三個人裏麵最早來的吧？而且自己才是這裏正式的員工吧？怎麼整的自己反而是一個局外人一樣。
    “默哥，你那老同學的婚禮什麼時候啊？”陳蕊突然對著旁邊桌上的蔣默喊道。
    那邊打字的聲音瞬間停了下來，就跟急刹車似的，然後祝忘川扭頭，就看到蔣默跟僵直了一般，一寸一寸的抬起頭來，眼鏡片上反射著的光擋住了那雙漆黑深邃的眼睛。
    “元旦。”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天氣太冷又一直沒有開口的原因，蔣默的聲音聽起來帶著些許不符合他嗓音特色的沙啞。
    “哦，知道了！”陳蕊歡快的答了一句，又看著祝忘川回過頭，對著他一挑眉。
    大姐，你要不要每次都用這種接頭人一樣的眼神看著我，其實很多時候我是真的沒有讀懂你眼裏的意思啊！
    “既然這麼無聊，我們來打兩個賭吧？”陳蕊伸出兩個圓潤可愛的手指頭。
    “姑娘你如此愛賭，應該去澳門的。”祝忘川唉聲歎氣的繼續埋頭苦幹，他還有三門課的筆記沒有抄好呢！
    “對了，快期末考了，你怎麼都不急的？學霸？”
    “NONONO，我是用自己的聰明才智保過的，反正也不用拿什麼獎學金，不掛科就好啦。”陳蕊收回了一根手指，搖晃著剩下的那根手指，滿不在乎。
    祝忘川在心裏呲牙咧嘴的，麵上卻是黯淡無光。
    “賭吧賭吧？”
    “賭什麼？”
    “首先，我賭在元旦之前，那個顧大款一定會再次來到麵館，然後喝下屬於他的那瓶黃泉酒的。再者呢，就是你後麵那位，默哥，他元旦那天一定會去參加那個所謂老同學的婚禮的。怎麼樣，敢不敢賭？”
    祝忘川默默地翻了個白眼：“我也認為默哥他會去到那個人的婚禮現場的。”
    陳蕊想了想：“那就賭第一個。”
    祝忘川想起來那晚那根燃盡了的煙，跟那雙深沉眼中的落寞。
    “好，我賭他不會。”
    他不會選擇遺忘。
    是夜，天上下著纏綿的細雨，如同那些窮追不舍的人，怎麼都不願意將他放過。
    他跌落下馬，抱起一塊大石頭捆在馬背上，然後撿起地上的一根削尖了的竹枝，狠狠地紮進了馬屁股。
    馬兒受痛長嘯一聲，他急急後退，堪堪的躲過了馬兒後仰的蹄子。
    身後追捕的人越來越近，他帶著滿身的傷口，因為失血過多，眼前有些發暈。
    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停，不能就這麼死在這裏，他好不容易才脫離了那個地方，不能付出了如此大的代價，最後卻一事無成。
    他從懷裏掏出一個藥瓶，顫抖著將最後一顆藥丸放進嘴裏，咽了下去。然後搖晃了一下腦袋，使得自己清醒了些許，一頭紮進了旁邊這個季節最為茂盛的竹林之中。
    或許是傷勢過重，又或許是夜色朦朧，他跌跌撞撞的走著，完全辨別不出方向，隻是強撐著意識，確認追他的那批人已經漸行漸遠了，才開始有空打量一下四周。
    嗬，隻一眼他就收回了視線，都是竹子，什麼都看不出來，這片竹林這麼大，按照自己現在的這個情況，怕是出不去了。
    他停下了腳步，靠著一棵翠竹，有些頹廢的滑落在地。仰著臉，細密的雨被緊密的竹枝擋去了不少，隻有少量逃離出來依舊執著的落在了他的臉上，身上。
    莫不是真的要死在這裏了？莫不是真的逃不出那個人的算計？想來要是哪位江湖人士在這裏看到了他的屍體，知道大名鼎鼎的謝冷風竟然如此窩囊、如此默默無聞的死在了這麼個斜坡上，不知道會怎麼傳，又會怎麼幸災樂禍？
    畢竟他實在算不得一個好人，特別是在那些所謂的武林正派眼裏。
    他在心裏長長歎了口氣，因為身上的傷口已經不允許他做出這個行為動作了，隨後腦袋一偏，他看到了一絲光亮，跟一個人影。
    這麼安靜走過來的，應該不會是仇敵。他心裏想著，不過是誰又有什麼關係呢？
    “你是誰？”
    來者又向前走了幾步，謝冷風聽到了他的聲音，在這寂靜地雨夜顯得十分的清冷。
    謝冷風努力仰著頭，終於看清楚來人。
    來者舉著一柄暗色的傘，穿著一身青衫，白色的袖口處繡著點點鵝黃色的不知名的花，手中還提著一盞燈。臉籠罩在雨傘的陰影中，看不清楚模樣，但就那身形氣度，大概是個清俊的公子哥。
    隻是公子哥怎麼會在這種時候出現在這裏？謝冷風衝他笑了笑，還沒來得及說話，便兩眼一黑失去了意識。

    作者閑話：

    應該看起來不亂吧？故事線路還算清晰本閣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