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瑤望就起身往畫室趕，下了一夜的雨，溫度驟降，冷的人發抖，將身上赫連潯的外套往懷中裹了裹，不由渾身打了一個激靈。轉身看著遠處的小二樓，腳下加快了步伐。
    昨天和白浪鬧了一晚上，又連夜去找赫連潯，和他待了不到三個小時又匆忙往回跑，這來回趕火車的節奏，讓瑤望有些吃不消，可嗅著那人外套上的味道，一時也覺得值。
    一下車大老遠，瑤望就看到正站在畫室門口抽煙的柳真。腳邊一地泡爛的煙頭，瞅見瑤望，急忙扔掉嘴上的香煙，扶扶眼鏡對他勉強笑笑。
    “有什麼事？”
    “你是阿玉的美術老師，我想去你們畫室看看，能進嗎？”
    “我這又不是維安所，想進就進！”
    “那個，阿玉他有宿舍嗎？”
    瑤望上下看了柳真一眼：“你沒調查過他？”
    “調查過，不過時間太緊，隻調查了一點。我知道你對他不錯，他來這裏人生地不熟的，要是沒遇到你，說不定還在哪個網吧混。”
    瑤望推開畫室大門：“別誇我，搞的你有事求我一樣。最右邊的畫架就是阿玉的畫。”
    柳真在畫室上下打量一番，看著牆上掛滿的水彩素描問了句廢話：“這都是你畫的？”
    “下麵有簽名。”
    感覺到瑤望語氣中的不快，柳真也沒在多問，在畫架中一邊小心的穿梭，一邊仔細打量畫架上的畫作：“你有多少個學生？”
    “現在留在這的還有七八個，他們都回去準備聯考，現在離上課還有半個小時。”
    柳真應了一聲，站在阿玉的畫前看了許久，和周圍的作品反複比對片刻：“這畫他的水平在畫室如何？”
    “算是上等。”
    柳真有些不信：“上等？他畫畫並沒有多長時間，你說他水平上等，這是不是有點誇張？”
    “不誇張，他有天賦。而且也努力。”
    柳真眼睛轉了轉，努力這個詞用在他這個兒子身上，不免讓他覺得有些不合適，一個考試分數加起來不足三位數的人怎麼會努力？
    瑤望從牆邊撈出一個畫袋扔到柳真麵前，又指著陽台上一摞畫紙道：“這都是阿玉畫的，摞起來過膝了吧。他每天早上八點畫畫，到晚上十二點回去後還要畫十五張速寫，每天都有人沒完成作業，但他是唯一個每天把作業交齊的人，這種每天隻睡兩三個小時，睜眼閉眼就要畫畫的集訓，你雖然沒體會過，但聽我這樣說也能明白又多難熬吧？”
    柳真翻了翻阿玉的畫袋，扔到一旁：“畫畫有前途嗎？”
    瑤望一笑反問：“你指的前途是什麼？”
    柳青玉低頭沒說話，撫了撫眼鏡，瑤望已然明白他的意思：“你是擔心他以後和我一樣，隻能當一個連編製都沒有的美術老師？”
    “你誤會我的意思了……”
    瑤望輕哼一聲：“畫畫和上大學一樣，有的人過的好有的人過的差，看個人。”
    “那你的水平……”
    瑤望心裏有些冒火，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柳真和葛月兒沒什麼區別：“我是以第一名的成績考入我們美院，也是以第一名的成績從我們係畢業。”
    “那你為什麼選擇當老師？”
    “因為我喜歡，我樂意。我喜歡這種幹半年休半年的清閑日子。”
    柳真沒說話，和他說了幾句，越說把瑤望說的越毛。他一邊將牆上的畫作拍照，一邊快速發送照片，他不是內行，自然要找一個內行人來看看這裏麵的門道。
    “阿玉，今天會不會來畫室？”
    “應該不會。”
    “我其實並不是很讚同阿玉畫畫。”
    “我知道，看出來了。”
    “但我覺得他既然真想畫畫，就讓他畫吧，我管不了他一輩子。”
    瑤望諷刺道：“你也沒管過他吧？”
    柳青玉再次撫了撫眼鏡，低頭快速瞅了手機發來的信息，接著道：“你說，我要是同意阿玉留在這畫畫，他對我的態度會不會好一點？”
    瑤望盯著這人眯了眯眼：“昨天在咖啡館聽見你和葛月兒的對話，我口口聲聲說不想阿玉成為第二個你，你要尊重他的選擇，你會給他一個不一樣的人生，可我怎麼感覺你昨天說的話是放屁？如果你支持他隻是你騙取他好感的砝碼，把他作為離婚的一個工具，那我覺得你還是該什麼樣就什麼樣。既然不是好人，就不要裝好人，惹得大家都不好過。”
    柳真搖搖頭：“你誤會了，我隻是想看看他選擇的正確性，你讓我接受一個我不喜歡的東西總要給我一個了解的過程，我和葛月兒不一樣，她是不喜歡從來不會去了解，隻憑自己喜好武斷至極。我這些年是沒管過阿玉這是事實，但我是真心希望他過的好，有前途有作為。否則我也不會來找你。你的畫技不錯，是個好老師。”
    後麵的一句追加的誇讚讓瑤望有些意外，在他們這些普通人眼裏，自己的畫技和其他人沒什麼區別，柳真擔心柳青玉入錯行，一到畫室他就滿臉嫌棄，這裏根本不入他的眼，怎麼一會過去，就變了態度？
    “|你要是放心把阿玉交給我，我謝謝你對我的信任，但你要是為了別的，想讓我在他麵前幫你說幾句好話，這我辦不到。”
    “我要是看不上你，也不會拿阿玉的前途做賭注，我說過我和葛月兒不一樣。這幾個月，麻煩你對阿玉的照顧。”
    這麼客氣？瑤望回了幾句沒事，和他聊了幾句，見學生陸陸續續到了，便專心上課，柳真旁聽了一會悄悄離開。
    中午午休，瑤望正在幫學生改畫，葛月兒推門而入，大步流星走到瑤望麵前，掃了一眼屋中的幾個學生，道：“瑤望，我有話和你說，關於我兒子的。”
    瑤望仔細打量靜物，漫不經心道：“那你要等一會，等我把畫改完。”
    “等不了，這事很急。”
    “我的事也很急。”
    葛月兒有些煩躁，但也沒多說什麼，拿過小椅子往瑤望身邊一坐，翹起二郎腿玩手機。瑤望斜眼瞅了葛月兒一眼，拍調子的手動作更慢。
    磨了近一個一小時，瑤望才放下畫板，將葛月兒帶到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