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陣動靜散了高崇那絲醉酒之氣，月下雖是人影朦朧，鐵萍蹤也能瞟見高崇遞過來的那絲警覺。
    此處確有他人悄然而入。
    高崇貓身一躍，鐵萍蹤隨後，兩人下了西樓屋簷，燕子般一旋，又飛進那扇打開的窗戶中。
    高崇燃了火折子，屋內瞬間亮堂，他環顧四周，又看了自己腳底，挪動兩步對鐵萍蹤言：“此處他來過，又走了。”
    高崇輕輕跺跺腳，鐵萍蹤目光降至高崇腳底，隻見滿地灰塵間除了有高崇與自己的腳印，還有另一人的腳印，隻是那腳印僅有一對留在窗邊的地界上。
    於是兩人再一轉身，又飛出了窗戶外。
    “我知道他在那兒。”
    鐵萍蹤雙耳一聞，隻聽腳步聲漸遠，連忙領著高崇巡聲而捕，終在一巷口處見一可疑人影。
    前方人影以為自己方才未被發覺，腳步還似平常，卻在鐵萍蹤高崇兩人落地後驚了一刹，又加快腳步。
    “前方來者何人？還不給我報上大名！”
    鐵萍蹤高崇一前一後，隻見人影一閃，去了牆角。
    高崇對鐵萍蹤示意，要彼此分頭行動。
    之後鐵萍蹤直追，高崇則直繞道牆角處，兩人欲將可疑之人包抄。
    那黑影在屋間巷口穿梭，鐵萍蹤與高崇都分頭緊跟其後。
    鐵萍蹤也不知跟了他多久，隻覺此人行蹤不定，定是輕功了得，隻是他為何如鼠般耍著自己與高崇不出手也不一躍而逃，鐵萍蹤又是不解。
    高崇也想：此人輕功如此了得，想必功夫自然不在話下，可那家夥一路無心應戰，也不知他來此地是何用意。
    少時，鐵萍蹤終將他堵至巷口盡頭，兩人隻隔一堵牆，轉角既能相見，看那架勢，此人該是進了貓口的耗子。
    鐵萍蹤拔了刀，忽聽對方也拔了刀。
    鐵萍蹤走到轉角處，那人也走到轉角處。
    鐵萍蹤想此人終肯露了真身，不免有些興奮，然待他揮刀一刹，卻發現轉角處的家夥不是別人，正是高崇。
    當時鐵萍蹤雖有意收刀，然為時已晚，鐵萍蹤的刀終落在高崇右臂上。
    一時血花四濺，高崇捂著傷口慘叫一聲，驚了附近樹上的棲鳥。
    鐵萍蹤本就性子呆，這回被眼前的慘狀嚇得更呆了，他知道自己剛才那刀下去，即便高崇的手不會立即分家，日後也定是廢了。
    夜色寂靜，巷道中時不時還傳出宴會中的喧囂，一時突發的喜，一時突發的鬧，一起一伏的笑，還有酒令猜拳的雅調。
    “啊……高某幾日前才見過鐵百戶，沒想才過幾日，鐵百戶的功夫似有些退步了……”高崇忍著痛一邊哀嚎一邊笑。
    鐵萍蹤扯下自己的衣服趕緊給高崇包紮，卻聽高崇還在半哀半笑地調侃自己，他想說如果自己功夫真是退了，剛才那刀他怎會沒有躲過。
    明明是你技不如人。
    “你胡說……”鐵萍蹤皺了眉：“我功夫已是這樣，就算月來不練功，也不會退到哪裏去。”
    鐵萍蹤給高崇包紮好後，連將他扶起，一路亡命般折回自己的吏舍。
    高崇忍者痛在月下一笑：“可依高某看來，鐵百戶動作慢了，使刀的功夫也不如以前了，方才那刀下去，本應是斷了高某我一條胳臂，怎耐我這老夥計現在還好好長在我的身上。”
    不知為何，鐵萍蹤聽了高崇的話，心中便是一酸。
    “如鐵百戶不服，待高某好後可與高某切磋一番，到時高某所言，便知分曉。”
    “高百戶莫再說話，切不切磋還要等你傷好了再說，你這胳膊……”鐵萍蹤沒再說下去。
    “哎……”高崇一歎：“若是真保住不住了，那就是高某的報應，誰叫當日我用他占了鐵百戶你的便宜。”
    高崇說出此言自己忍不住笑了一聲，卻讓鐵萍蹤原地怔了一怔，最後鐵萍蹤連忙扶著高崇進了自己吏舍，後又喚了幾名太監去請大夫郎中給高崇療傷。
    一番折騰後，宴廳終沒了熱鬧。
    不相關的人紛紛走了，相關的人紛紛行至鐵萍蹤吏舍處探望高百戶。
    即便高百戶再是鐵打的身子，這一路血花紛飛，還是抵不住兩眼昏花。
    大夫過來時高崇已是昏迷其中不省人事，隻待一口參片入喉才長長吸了一口氣。
    眾人七嘴八舌議論著，卻從未向鐵萍蹤口中探出高崇受傷的虛實，皆以為不過是高百戶為了敬賀鐵萍蹤加官，樂極生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