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哼……鐵總旗，你那身衣服換一下吧。”
    鐵萍蹤正神思，忽見高崇已換好了幹淨的衣服進屋，他手上也拿著一套幹淨的衣服，
    “卑職多謝高大人。”
    鐵萍蹤拱手一禮。
    隨後老板又叫人端來一盆水，供鐵萍蹤擦洗身上血漬。
    “鐵總旗身手了得，不知師出哪位名家？祖上可是哪位名將。”
    “我並非名門之後，屬山野匹夫，養父是我師父，卻是個啞巴，我也不知他是何人。”
    鐵萍蹤脫去罩甲，褪去絨衣，後去了中衣，一身修長上體，隨後又用濕布在身上擦拭一番。
    高崇哦了一聲，眼睛死死盯著他雪白脖子肩膀背脊，還有後腰間一縷線，心想這小子回答不夠實在。
    高崇冷笑一聲：“鐵總旗少年英雄，卻不夠實在，但凡是進了錦衣衛的家門，家底身世全部都需徹查一番，鐵總旗卻對我有所隱瞞，不知鐵總旗何意。”
    鐵萍蹤回頭對高崇宛然一笑：“常言英雄莫問出處，既然高大人剛才都說我少年英雄，那也必以英雄敬之才是，若是高大人對卑職身家感興趣，可去當麵問問我們提督大人，他說我是什麼，我便就是什麼。”
    高崇聽後笑笑，不再多言，他隻認為這小子頗有趣，不但說話有趣，這功夫與身子骨也是有趣，一時間盡笑出了神。
    “高大人，高大人！”
    高崇須臾才聽見鐵萍蹤在喚自己。
    他已經穿好衣服，卻看著高崇又是不解。
    高崇莫名：“何事？”
    鐵萍蹤皺眉指著自己鼻子：“高大人，你此處流血了。”
    鐵萍蹤這一說，高崇才摸了自己人中，發現確實紅物襲嘴，連忙捂著口鼻出了鐵萍蹤房門。
    第二日，三人馬不停蹄，出了建寧走向通往杭州驛道，三日後到達渡口，一切太平相安無事。
    三日後烏雲滾滾，天降大雨，江上起浪，船隻少行，三人暫住近渡口客棧。
    上京的船隻都在渡口，去蘇州的船隻也是鮮有，鐵萍蹤撐著紙扇站在碼頭上，望著去往蘇州的船隻。
    他無物睹，卻思人。
    高崇觀察著鐵萍蹤一舉一動，想這小兒心思也是簡單，曾幾何時自己也是這般，隻是究竟何時，隻是究竟為何，隻是究竟那人是誰，他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高崇已全然忘卻。
    記不住的，就別記，忘不了的，就別忘，這是高崇的自在。
    他撐著傘到貼萍蹤身後，用自己的傘輕輕撞了撞鐵萍蹤的傘，輕輕吟著：“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鐵萍蹤感手上傘被撞動一下，再回頭，見高崇正在身後，他的傘抵住他的傘。他對高崇撐傘拱手，稍彎鳳眼，隻問：“高大人所謂忘是何意？是隔江而忘，還是如不相識般的一忘？”
    高崇悠悠：“自然是不願想的，就將他拋再腦後，自己就自在了。”
    鐵萍蹤又言：“若是那人不在江湖，我在江湖，從何而忘，既不能忘，也不能望。”
    “這話就不對了，”高崇言：“有人，就有江湖，他是人，也就在江湖。”
    “高大人錯了，非有人就有江湖，乃是有江湖人之地才屬江湖。”
    有江湖人之地才屬江湖……
    高崇細細品著鐵萍蹤言下之意，卻隻能品出隻言片語，因在他眼中，江湖即天下，天下即江湖，天下乃屬皇權，他在皇權之中，這天、地、山、水、江、湖，也盡在自己眼中。
    而這位少年眼中，天下又是何物，他卻不知，他現隻知雨落大地，滴滴答答。
    少年身世，實在神秘得緊，少年心思，實在有趣得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