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怎麼死？”白非沉沉問。“有沒有什麼不流血也不疼，最好是睡一覺就結束了的死法？”眼前的姑娘睜大眼睛問。“有。”白非從懷裏拿出一個小瓶，倒了一顆藥出來，強行喂進了姑娘嘴裏。姑娘含著小丸兒，不肯吞下，白非剛準備扶著她的脖子強行迫她咽下，就發現這姑娘一副不太信任的樣子看著自己。“是真的！我自己做出來的，在你之前也有好幾個人試過，效果真的不錯！”白非是藥癡，一被人懷疑自己的藥效就忍不住解釋。姑娘將信將疑地咽了下去。白非覺得這姑娘挺有趣。離毒發還有一段時間，還可以聊聊。他問她：“你還有什麼遺願沒？如果我順便的話，或許隨手幫你實現了。”姑娘認真想了一會兒，搖了搖頭：“沒有。不過，你真是個好人。”姑娘笑了，很燦爛。白非從沒見過一個被自己殺了的人誇自己是好人。他坐了下來，把姑娘的頭挪了放在自己腿上，讓她舒服一點。“我可以把你埋得好好的。”姑娘又笑了，說：“好，謝了。”過了一會兒，姑娘說：“我有點困了……”白非低頭：“嗯。”又過了一會兒，姑娘打了個哈欠：“我想睡了……”白非替她捋了捋頰邊的頭發：“嗯，睡吧。”姑娘閉上了眼睛。白非有一下沒一下地給她捋著頭發。
    “殺個人都這麼柔情……唉，越來越不懂你了。”來人大大咧咧地走過來，蹲下來探了探姑娘的鼻息。“走，喝酒去！”白非不動。“我答應過她，要把她埋得好好的。”他說著，忽然轉過了頭，看著身邊的男子：“要不你幫我挖坑？”藍衣男子瞬間眼神一閃：“啊哈！那個……我先去酒肆等你了啊。”男子邊走得飛快邊說：“你就自己慢慢‘好好’埋她吧！”
    白非又坐了一會兒，才從懷裏又掏了個瓶子出來。他想了想，將一顆藥掰成了兩半，喂了一半進姑娘嘴裏。過了一會兒，姑娘醒了。“你救了我？！”姑娘很驚喜。白非不答，隻問：“你願不願意跟了我，在一個固定的小地方隱姓埋名，等我每次做完任務回來找你。一直這樣過一輩子。”姑娘睜大眼睛問：“有沒有銀錢花？”白非眼裏有了笑意。“我做任務的錢，都是你的。”姑娘高興了，要爬起來。白非按住了她，遞給她半顆藥。姑娘一怔，接過拋進嘴裏吃了。“你啊……”最終什麼也沒說。白非說她不能這樣子跟自己走，跑去拎了個小包袱回來，給她把臉捯飭了一下，又給了她一套自己的衣服。一會兒一個沉著臉的文人走了出來，步伐樣子沉穩得判若兩人，隻是，衣服不太合身。白非一時怔了，文人突然笑了起來，又是天真姑娘的感覺。白非瞅她一眼：“還是不笑像。”
    藍衣男子自草木深處站起來，看著那愣子高興地領著一個危險人物去找地方建他的小窩去了。“真是傻人有傻福啊……”那姑娘根本不會死，反而是那愣子，自己被人下了藥都不自知。要不是他突發奇想地悄悄給那姑娘喂了解藥，自以為是地救人，姑娘留了他一命，這會兒他自己就死了。傻子。
    姑娘喜歡江南，白非就在江南水鄉裏給她買了個小屋。什麼都添置齊全了，剩下的銀子留著家用，自己又趕緊跑去接任務了。走時給她留了許多瓶瓶罐罐，讓她防身用。姑娘真的在那裏安置下來了，生活做飯，洗衣打掃，過了一陣子，都有模有樣了。過了一段時間，白非回來了，手裏拎著桂花糕，懷裏揣著精美的釵子。姑娘高興地插好釵子，嘴裏含著塊桂花糕，給他做飯去了。
    住了幾天，白非又要走了。臨走時姑娘拉住了他，找出一把袖珍的弩遞給他：“這是我前些日子從一個貨郎那裏買來的，你帶著。你看，對準了這裏一按，咻的一下。”白非覺得這小玩意自己實在用不上，剛想拒絕。“不許不帶！時時刻刻都得戴著，聽到沒！”姑娘凶道。白非好脾氣地點頭：“好，我戴，時時刻刻都戴。”姑娘這才滿意了。
    這次遇到的目標人一手流星錘耍得特別好，白非差點失手。辛虧關鍵時刻他用了手臂上的小弩，才一擊必殺。
    銀子賺得多，他決定回去多給她添置些衣裳，像樣的也買幾套，剩下的給她留著慢慢用。
    姑娘吃了白非帶的桃酥，又被白非領著去買衣裳，高興得一路蹦蹦跳跳，跟個沒長大的孩子一樣。
    白非告訴她，她給的小弩派上了大用場，關鍵時候幫了他大忙。姑娘很欣慰，又問他要回了小弩。沒再給他。
    不過這次走時她又給了他個奇怪的東西，跟軟甲一樣，圍在脖子上的。他覺得很怪，就用一塊布圍在外麵，這樣就看不出來了。
    這次這東西沒用上，他圍了一路，又圍回來。姑娘又問他要了回去。
    下回姑娘又給了別的東西，一塊很大的玉，讓他放在胸口。
    …………
    ……
    就這樣，白非每次出任務，姑娘都給他一樣東西，稀奇古怪的，亂七八糟的，什麼都有。什麼扳指，什麼手套……有些有用，大部分沒用。這些東西都隻用一次，回來她就問他要了回去。東西的來源都是那個神奇的貨郎。白非見過他幾次，果然都是賣些稀奇玩意兒，而且還說高僧作過法，隻能用一次。姑娘很喜歡這些東西，雖然有點貴，但她喜歡，就隨她。
    白非賺的銀子多了，想買一個大點的房子，姑娘不同意。她挺喜歡這個小屋，裏麵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條。種了樹，栽了花，院子裏白非給她弄了個大缸，她在裏麵養了幾條魚。白非覺得她喜歡就好，就作罷。
    白非這回的任務完成得很輕鬆，很快就辦完了。他一刻未停，想早點回來見到她。他提著三合酥，走到門前的大柳樹下，聽到屋裏有人在講話。這本來沒什麼，鄰居串門子什麼的很正常，可是裏麵姑娘的聲音讓他止了步。那是一種他從未聽過的肅殺的語氣，像長年被凜冽寒風肆虐的雪原。但聲線的確是他熟悉的。白非僵在樹後，聽見姑娘冷冷低低地命令：“如有異心者，格殺勿論！”“是，宗主！”是陌生女子簡潔幹脆的聲音。“對了，還有。‘鑄劍鐵李’那老頭兒，近來打造出了一把好匕首，給我借來玩兒幾天，過些日子還他。”“是，宗主。”白非本來寒了心，這幾年，她都在騙他，實際上，指不定是什麼地方的一方霸主，卻在這裏騙他是柔弱女子。但聽到後麵，她讓手下去搜羅各種稀奇玩意兒給自己用，又覺得她還是當初那個天真姑娘。
    陌生女人走了，白非才走了過去，進了門。姑娘看見他，略微一怔，但瞬間又高興起來。“你回來啦？”白非笑著點頭，將點心遞過去，姑娘高興接了，給他倒了杯茶，就坐在桌邊拆點心包裝。
    “餓了沒？我給你做魚吃，挑條大的。”姑娘又往嘴裏塞了塊兒酥餅，蹦蹦跳跳著跑去後院了。白非失笑，每次讓她坐著吃好了再忙，她都不聽。
    晚上白非擁著姑娘：“我何德何能，讓你對我這麼好。”姑娘一僵，又放鬆了身體，轉過身來：“咱倆都德才兼備，所以才會遇見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