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走了，按程老媽的話說，很安詳，卓熠不太會分辨這些，他用媽媽給的錢買了墓地，那墓地在郊區，是個公墓，黑色的墓碑上刻著金色的字，‘卓父卓永章之墓，孝子卓熠，生於……。’
    媽媽在爸爸下葬那天從美國趕來了，很久沒見她，似乎變得更加年輕，更加漂亮，與飽經風霜的爸爸全然不同。
    卓熠一直沒哭，他總怕自己哭的話爸爸會放心不下，他總想打個電話給程輝，想聽聽他的聲音，他之前一直不敢，可那晚不知哪兒來的勇氣，他撥出了那個號碼，那個他看過無數次能背得滾瓜爛熟卻從來沒有撥過的號碼。
    在聽到程輝聲音的一瞬間，淚水決堤，他有太多想對程輝說的了，他想起去年的那天，他在七號手風琴裏吻了程輝，還說了愛他，隻是那時他讓程輝不要喜歡他。
    而這次，他想讓程輝也喜歡他，他想和程輝在一起，所以他直接說出來了，卓熠才知道，原來悲傷到極致時人是會控製不住自己的言語的，他把想的全部都說了出來，然後理所當然的得到的拒絕。
    找沈主任退租的時候，卓熠才知道，原來爸爸在去年已經把這房子給買下來了，卓熠很驚喜，他把一部分畫畫工具留在了那房子裏，然後又把自己的鑰匙拿給了程老媽，把爸爸的鑰匙帶在了身上，決定跟著媽媽離開了這個國家。
    臨走前，卓媽媽、卓熠和程老爸程老媽一塊吃了頓飯，飯桌上的東西很豐富，雞鴨魚肉樣樣都有，色香味也都俱全，但卻一直都沒有一個人動筷。
    卓熠呆愣的看著眼前的飯菜，頭昏昏沉沉的，他的眼眶和鼻頭都發紅，這幾天他雖然沒有明著哭，但夜裏一個人呆在家裏時總忍不住無聲的流淚。
    卓媽媽的穿著打扮都很時髦，拿著筷子的手上還帶著一個玉質的手鐲。
    “都愣著幹嘛？”程老媽強扯了個笑容出來，拿起筷子給卓熠和卓媽媽夾菜，“快吃啊？我做了很多好菜呢，再怎麼說也是我們小熠的送行飯。”
    程老媽說完再也無法維持強扯的笑容，她默默放下筷子，抬頭看著卓熠，“小熠，你要是什麼時候想回國了，我們都歡迎你。”
    “是啊”一直沉默的程老爸也開口了，“我跟你程阿姨從來就沒把你當成對門家的小孩，你就是我們的兒子！”
    “謝謝”卓熠點了點頭，“我都知道。”
    “謝謝兩位一直以來的照顧”卓媽媽放下筷子，兩手在桌下交握著摩挲，“老卓不太會照顧人，他隻會煮麵……我工作忙，以前為了小熠總吃麵這事兒沒少跟他吵架，小熠能長得那麼高我知道肯定也跟你們兩位的照顧脫不開關係。”
    “我不是個好妻子”卓媽媽搖了搖頭，“從前我忙於工作，從來沒有為家著想，但是，我會是個好媽媽，卓熠是我的兒子，我以前總是疏於照顧他，但我向你們保證，將來我一定會照顧好他，盡到一個母親的責任，盡全力的去彌補他。”
    “我知道，天底下沒有不疼兒子的母親”程老媽笑著說，又抬眼看了看一直低著頭的卓熠，對著卓熠說：“小熠，到了美國要聽媽媽的話，要繼續上學，要有出息！”
    “嗯”卓熠點了點頭，“我會的。”
    飯桌上的菜終是沒有一個人動。次日，卓熠帶著程老爸程老媽好幾籮筐的囑托和對程輝的複雜感情一起離開了，他沒有說過自己什麼時候回來，他自己也不知道，也許是幾年後，也許一輩子都不會再回來了。
    那通電話之後，程輝整個人都處在恍惚的狀態，這段恍惚的狀態裏，他摔壞了朱海的台燈，被朱海碎碎念了一個多星期，打碎了陸左的星星瓶，被陸左強行奴役了一個多星期，踢壞了楊天久的水壺，又被楊天久呼來喝去了一個多星期。
    從恍惚裏脫離了一半後，程輝打了個電話給卓熠，但是被限製呼叫了，他又打電話回家，才知道卓熠的事，他徹底從恍惚裏脫離出來了，也知道回不去了。
    -上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