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兒和南柯正在靈龜峰的江邊喝著酒，何慶榮又搬了一箱啤酒過來。他在兩人身邊坐下，取出啤酒：“我靠！我就知道你們倆肯定會來這兒！你倆小子可真下作，來也不叫上我，是不是瞧不起我這二哥呀？剛酒樓裏咱喝得不夠盡興，來，咱再大幹一場，就像高一入學那會兒那樣！”
     何慶榮鋼牙一咬，一瓶酒就開了，遞給南柯，又分別開了兩瓶，給自己和王小兒：“老八，剛在酒樓裏，你那句話可真夠傷人的！什麼叫‘我們從來都沒有關心過你’？你敢摸著良心再說一次嗎？上高中那會兒，我有多罩著你，你不記得嗎？為了你，我差點和張俊逸幹上了。這件事咱且不說，單說說軍訓那會兒的事，你好意思說我沒有關心你麼？”
     王小兒低下了頭——是的，站在何慶榮的麵前，他是沒有資格說這句話的。高中三年，何慶榮確實百般照顧他。上大學之後，雖然大家都很少聯係他，但何慶榮至少還聯係過他四次——在七人之中，何慶榮應該算得上最關心自己的人了。
     何慶榮仰著脖子喝了幾口酒：“老五應該還沒結婚吧？我猜到了！男人嘛，其實就那麼回事！老實跟你們說吧，上高中那會兒，我也愛過一個男的！後來想想，也就那麼回事。”
     南柯和王小兒詫異地望著何慶榮，有些難以置信。何慶榮愛過一個男人的話，為什麼他們沒有發現？
     王小兒苦笑了聲：“我們當年都說是八兄弟，可是居然都藏著各自的秘密。看來這兄弟也真是白當了，都沒交心呀！”
     可是，何慶榮愛過的那個男人，究竟會是誰呢？就好像何慶榮好奇南柯愛過的那個男人一樣，南柯也好奇何慶榮愛過的那個男人。
     那麼，還是讓我們接著從軍訓講起吧。
     關於軍訓，南柯現在能記起來的感覺隻有一個字——痛！那狠毒的陽光無盡的蔓延，做著可惡的幫凶；那汗珠從臉頰滑落，在空中自由隕落，最終打在地上，支離破碎，四分五裂地“痛”，如同他們的身體；靜靜的操場上，他能聽見汗水痛苦的呻吟……對於那場軍訓，他唯獨記住了一個“痛”字！白岩鬆說，“痛並快樂著”，可是多年以後，“快樂”漸漸遺忘了，而“痛”卻沉澱下來。
     可是，在軍訓之前，南柯卻是全宿舍最期待的人。他自小就喜歡軍人，那挺拔的腰身，那堅毅的神情，那冷峻的槍杆，那迷彩的服飾……無不讓他傾心。自他看到那身著迷彩服，踏著整齊劃一的步伐出現在校園的士兵後，他的心就再也沒有平靜過。
     士兵在校園操練，他一路跟著，暗自揣摩：明天帶領自己軍訓的教官，將會是哪一個呢？
     晚上睡覺的時候，他久久不能平靜，總是睜著眼幻想著。
     張俊逸躺在他身邊，問：“南柯，你怎麼還不睡？”
     “想到明天就要軍訓了，睡不著！你說我們軍訓後，會不會變得像他們那樣黑黝黝的，壯壯的，滿身肌肉？”
     “你喜歡那樣的？”
     “嗯。皮膚可以不用那麼黑，但是我希望我的肌肉能像他們的那樣發達！我覺得那樣子好性感，好迷人！如果再扛上槍的話，那簡直酷斃了！”南柯的眼中放出異樣的光彩。
     “你傻呀，那不是一周能練出來的！他們是天天練才練成這樣的，我們軍訓才一周。聽說新兵在部隊總會受到老兵的欺負，然後媳婦熬成婆，等他們成了老兵，他們又開始欺負下一批新兵。兵痞兵辣，兵就是痞，你說那些人來學校給我們軍訓，會不會把我們當新兵彈子來整？”
     “熄燈了，不要講話！”門外傳來了劉道英的嗓音，兩人忙關了話匣。
     待巡房老師走後，張俊逸緊貼著南柯，小聲地說：“南柯，讓我抱著你睡吧！我在家裏睡覺的時候，總喜歡抱著著大大的泰迪熊，現在沒得抱，感覺睡不好。你就當我的泰迪熊吧！”
     “真麻煩！”南柯輕輕地抱怨了句，“別抱太緊！”
     “嗯！”見南柯並未反對，張俊逸忙側過身，一手攬他在懷。
     “南柯，你轉過來麵對著我吧？我想看著你的臉睡！”
     “別鬧！”南柯用腳輕輕地踢了他一腳，“那樣睡很怪，會讓別人誤會的！”
     張俊逸無奈，隻好作罷。惹怒南柯，對他並無好處，說不定還會驅逐他出境，讓他回到自己那不毛之地。現在這樣，至少有美男在懷！他心滿意足地摟著他，含著笑，沉沉睡去。
     翌日，早讀課，高一年級就集中到了一起。每個班都有自己的教官，一共兩個。一個主教官，一個副教官。高一共九個班，除了教官，再加上指導員等領導，加起來，也就二十來個教官。
    125班的主教官姓南，與南柯同姓。說實話，“南”這個姓氏，確實是小戶姓，能遇到一兩個同姓的，幾率真的很小，為此，南柯還稍稍樂了樂。南教官身高一米七二左右，年紀不過二十，看起來比學生們大不了多少。典型的國字臉，古銅色的肌膚顯得健碩，那略略倒豎的眉毛讓人想起了魯迅的“橫眉冷對千夫指”的詩句，不怒而威；他陰沉著臉，陰森森的，好似被陽光吞噬了一般，怪瘮人的！
    副教官姓宋，身材較南教官嬌小，不到一米七的個頭，腰圍也小了一圈。可能是因為瘦小的原因，看起來也似乎不矮。他挺喜歡笑的，一直站在一旁，笑得露出了兩個小酒窩，還有那口虎牙。
    這一熱一寒，一暖一冷，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眾人看著，不禁笑出聲來。
    南教官倒眉一聳，厲聲說道：“別給點陽光，你們就燦爛；別給點顏色，你們就開染坊！請你們時刻記著，你們現在是在戰場，不是校園！這裏沒有校紀，隻有軍規！請你們回到教室，從你們的桌子上拿到你們自己的軍服，然後跑到宿舍去更換，時間隻有十五分鍾！”
    “那走讀生呢？”人群中有人問著。
    “不論走讀寄宿，統一宿舍更換，男生去男生宿舍，女生去女生宿舍，別串錯門就行！”
    眾人又是哄堂大笑——又不是傻子，怎麼可能男女不分？
    “教官，十五分鍾太短！跑到教室要上四樓，宿舍也要上四樓，我們……”
    “已經過去一分鍾了！”南教官看了看手表，“你們現在隻有十四分鍾了！”
    眾人一驚，不敢再去計較，忙逃竄而去，一時間，人如蜂擁，叫罵連連，鬼唬連天！
    南柯一口氣跑到四樓，衝進教室，隻見自己的課桌上已經擺著一套迷彩服，上麵寫著自己的名字。開學前一周，父親來預報名的時候，就已經留下了自己的身高腰圍資料，原本還納悶，原來是為了軍訓呀。南柯十分開心，一直以來，他都想要一套這樣的迷彩服，隻可惜價格“不菲”，他一直不好意思向父親開口。如今，這項費用含在學費之中，免了他開口之難。也對，就算提前給自己買了一套過年的新衣服吧，今年過年是不能再向爸爸要了！
     眾人拿了衣服，正準備跑下樓，直奔宿舍，卻被吳江阻住了：“跑宿舍肯定來不及，就在這裏換吧！女生先來，大家把窗簾拉好，把門栓好！女生的速度要快，得給男生留時間！男生，快點先撤出教室！”
     在吳江的指揮下，眾人迅速退出了教室，女生忙拉上窗簾，關好門，迅速更換。有男生在外麵等不及，直接去了衛生間，想在衛生間更換。可衝進衛生間才發現，“英雄所見略同”，衛生間早已人滿為患。眾人又隻好原路返回，在走廊上等候。有大膽的，叫幾個男生圍成一圈，直接脫衣服開始換了。
     女生換好衣服，這時已經過去十分鍾了，僅剩五分鍾。
     “女生前門出，男生後門進！女生跑步去操場，男生火速換裝！男生二分鍾搞定，要留時間下樓和跑步去操場！速度！”吳江有條不紊地指揮著。
     男生湧進教室，不待女生離開，就自顧自地開始脫上衣了，以便節省時間。
     在吳江這樣縝密的安排下，125班居然踩點到了操場，完成集合，而其它八個班卻依然亂轟轟地一團糟。眾人相視一笑，不禁鬆了口氣。
     可南教官卻把臉一沉：“一群奸詐之徒！你們以為你們完成了任務嗎？軍人的天性就是服從命令，我叫你們教室拿到衣服，再去宿舍換，可是你們連宿舍都沒去！你們看看別人的身上，個個係了皮帶，你再看看你們？”
     眾人看看別班已到操場的同學的，清一色的皮帶！再看看自己班的，皮帶五花八門，紅的、綠的、藍的、花的、布的、皮的……有的甚至沒有係皮帶！
     吳江捏了把汗，在心裏暗罵了聲：“狗日的，居然把皮帶和衣服分家！真是陰溝裏翻了船！”
     “再給你們五分鍾！五分鍾內全班來齊，五圈！遲到一個加一圈！”南教官看了眼手表，“計時開始！”
     眾人作鳥獸散，狂奔而去！五分鍾，從操場到宿舍，來回一趟都夠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