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 第八章 劍膽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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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裏稀稀拉拉地坐著二十來位同學,個個都煞有介事地捧著新書,低頭詳參。老師並不在教室,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名叫吳江的男孩。他是一中初中部直升上來的學生,學習成績雖然不大出色,卻也算是庸中佼佼。但是,他卻是一個組織能力出眾、號召力極強的人。在初二的時候,他就組織了年級辯論賽,搞得有聲有色,從此名聲在學生和老師中不脛而走,頗受青睞。這開學第一天,班主任李老師就欽點了他為“臨時班長”,也算是一種鍾愛吧。
吳江看了一眼遲到的南柯、李明宇和張俊逸,又瞄了眼石英表:“你們遲到十五分鍾了,好在班主任沒來點卯,不然你們就死定了!別愣著,快進去!”
有同學抬頭,望向三人,露出不屑的神色。三人卻並未理會,進了教室,回了座位。
南柯的氣仍未歇——與其說氣,不如說是懊惱。作為窮苦人家的孩子,“一粥一飯當思來之不易半絲半縷恒念物力維艱”這樣的格言,他時刻謹記在心。他是心疼他那雙白球鞋,不,黃球鞋!多年以後再回首,這該是一件多麼可笑的事!不就是一雙鞋,何必如此耿耿於懷,顯得心胸那般狹窄?可是當年的他就是那麼放不開,以至於多年以後,他一直懷疑自己那種“吝嗇”的習性就是那時“培養”出來的。
張俊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閃到南柯的鄰桌,將一張紙條遞給他,上麵畫著一輛車,車胎上紮著一圈釘子,輪胎已然泄氣,下麵寫著一行大字:爆你胎,看還你橫不橫!
張俊逸滿以為自己的“做作”可以讓南柯消氣,可南柯卻依舊隻是低頭看書,臉色卻漸顯平和。與其說他生張俊逸的氣,不如說他是在生自己的氣。臨出門時,父親明明反複交待,讓他穿雨靴上學的,是自己固執己見,想“臭美”一番,不料陰溝裏翻了船,最終隻能自食惡果。
“南柯,原諒原諒我了!都說明天賠你一雙,你就別記仇了,翻篇吧?”
“你別總拿錢說事,行麼?你真的好臭!”南柯起身,拿著語文書,厭惡地離了座,路過一個男生,見那人正拿著鋼筆畫畫,那畫的一角是一個八角亭,已經勾勒成形。他被那靈動的筆法吸引了,悄悄地靠過去,“同學,不介意我坐你旁邊吧?”
張俊逸聽南柯說他臭,聞了聞自己的腋下:“不臭呀,才剛洗的澡。”半晌,他才反應過來,南柯原來是說他滿身銅臭。他是一個富家子弟,若論學習,估計再排二百年,他也是進不了這所學校的。可偏偏就是南柯所說的“銅臭”給予了他無限魅力,可真是“有錢能使鬼推磨”呀。他並不喜歡讀書,於是便趴著,悠悠然地與周公會麵。
南柯已然無心讀書,眼睛雖然盯著課本,眼神卻轉了幾個彎,落在了那同學的畫本之上。隻見那人鋼筆隨意勾勒,無絲毫猶豫,一看就知道是個練家子。他粗略幾筆,遠山就在眼前,連綿起伏的曲線突顯出幾分巍峨,再豎著倒勾幾筆,山便有了險峻之勢。南柯看得呆了,眼珠隨著他的手不住地移動,就好似有一根繩子牽引一般。
他偷偷地瞄了一眼這個男生:一頭短碎,少了幾分平頭的硬氣,多了幾分柔美;白皙的臉龐好似塗了層牛奶,一看就知是嬌生慣養的城裏人;十指修長,光滑圓潤,仿若青蔥,這讓他想到了張俊逸那“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手。
這男孩名叫劉子涵,人如其名,聰慧而富有涵養。他是吳江的初中同學,相較吳江,鋒芒更甚。吳江得益於他的管理之才,而劉子涵卻因才氣而聞名。他三歲能唱歌,四歲能跳舞,五歲學畫畫,八歲始彈琴,到十歲的時候,已是鶴立雞群,雖追逐者芸,浩浩蕩蕩,煙塵四起,遮天蔽日,但領跑者的地位始終不曾撼動過。
在去年的“市初中化學奧賽”中,他更是攻城掠地,無堅不摧,一舉奪魁,從此聲名遠播。自那之後,隻要一提及“奧賽王子”,幾乎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像這麼一個鋒芒正露、名氣在外的人,理應倍受崇拜,高高在上,有些不食人間煙火的清高似乎也在情理之中,可他偏偏不按套路出牌,為人謙遜和藹,風度翩翩,如謙謙君子。
大家一開始都對他十分好奇,隨著他的那種平淡與隨和,久而久之,倒沒人再關注他了,鋒芒反倒輸給了吳江。隻是,這些,他似乎從來都未曾在乎過。或許是身處高地,久經風沙,見慣了功成名就,已經有些麻木了吧。
“收收你那多情的眼吧,”劉子涵依舊不緊不慢地畫著,嘴角勾起一絲微笑,“再看我就要懷孕了!”
他說得極細極緩,聲線柔和,似流水潺潺,流過他的心間。那水流入心間,卻突似平地一聲悶雷,把他整個給炸悶了。他平時也喜歡引經據典,掉書袋,炫耀文采,可是卻完全沒有劉子涵那般淡雅。多情的眼?懷孕?這是什麼修辭格呢?他仔細地回憶著自己學過的修辭格:比擬、比喻、避複、超前、倒辭、反語、呼告、婉曲、跳脫……他把自己所有知道的修辭格羅列對比了一遍,卻依舊零亂。這究竟是什麼辭格呢?
他好奇地盯著他的腦袋,暗想:這腦袋裏究竟都裝了些什麼?他突然覺得眼前這個男孩“玄乎”起來。
畫紙上,劉子涵寥寥數筆,一江迂回。江水之上,舟逐水行。窄的舟,烏的蓬,亮的爐,溫的酒,隻可惜缺了那寒江獨釣的人兒,少了幾分靈氣。不過,若畫一條係攬之繩,綁在江岸之上,誰又能說它沒有“春潮帶雨晚來急,野渡無人舟自橫”的意境呢?
南柯正欲開口,劉子涵卻好似洞察了他的內心似的,匆匆勾勒出一個人的身影,傲然挺立,倒不像漁夫,卻有幾分隱逸者之態:“水自無情舟自橫!看你剛才那眼神,該不會以為我是要畫‘野渡無人舟自橫’吧?其實不是的!想知道我在畫什麼嗎?可以猜猜看!”筆間疾疾,唇間緩緩,倒有幾分氣定神閑。
獨釣寒江雪?不像,堤岸上明明有花,那是春季!他原本以為是“野渡無人舟自橫”,可是如今卻被他否認了,那麼,他究竟會畫什麼呢?南柯絞盡腦汁,好似不願輸給他一樣。那人傲然超群,斷然不是山野村夫,難道是隱士?對了,漁父!
他的心底似乎有了答案,眼睛一亮,幾分得意之色躍上眉間:“我知道了!‘浪花有意千重雪,桃李無言一隊春。一壺酒,一竿綸,世上如儂有幾人’?同學,你可是在為李煜的《漁父詞》配插圖?”
劉子涵停了筆,側臉相望,那抹笑意更濃了:“不錯呀,居然能想到南唐後主的詞,看來你也是涉獵廣泛,雅好博古,這要是生在古代,可了不得,定是風流才子。不過,我可沒有你小子那般閑情雅逸,我呀,最近迷上了金庸古龍的小說,這畫——我是作為武俠迷畫的,你想不到吧?”
“那就真不知道了!”
“細細看好勒——,我可要接著畫了。”
南柯屏氣凝神,好似隻要他一呼息就會驚擾了劉子涵一般。劉子涵依舊一幅氣定神閑之勢,慢慢地揮著手,細細勾勒。不一會兒,整幅畫就基本成型了。遠山之側是一江春水,春水之上,小舟自橫。小舟之上,俠士佩劍,纓隨風舞。那俠士回眸側目,嘴角溢著洋洋笑意。河堤之上,八角亭踞石而懸,險而突兀。八角亭內,一文弱書生,低首撫琴,眉宇間流露出自得之情……
劍?琴?一霎那,靈感如同電光火石般閃過南柯的腦際,四個字便浮現在他的腦海:“劍膽琴心!”
劉子涵正欲題詞,見南柯悟透,不禁停了筆,側目而向:“正解,你真的好厲害!我們還沒互通名諱,不如認識一下吧。我叫劉子涵——‘劉’是‘劉伯溫’的‘劉’,‘子’是‘經史子集’的‘子’,‘涵’是‘萬望海涵’的‘涵’。”
“原來是大名鼎鼎的‘奧賽王子’,今日一見,真是名不虛傳。我叫南柯——南柯一夢的南柯,能認識你真是三生有幸!”說罷,南柯吐了吐舌頭,“我們這樣說話,會不會被別人說成迂腐書生,渾身冒著酸氣?”
劉子涵淡然一笑:“或許吧,估計我們泡個澡,那酸勁——洗澡水都能當醋賣了!”
兩人相視大笑,驚了一室同窗。吳江輕輕地敲了敲桌了,咳了聲,以示警告。兩人忙斂住笑聲,趴在桌子上,接著無聲而笑。
“那就讓我再酸一把吧!”南柯輕聲地說著,“世有淵明,生為菊花而無憾;世有白石,生為梅花而無怨;世有嵇康,生為琴弦而不悔;世有子涵,身為儒俠而無撼”,南柯邊說還邊朝畫中的儒士和俠士努了努嘴。
“那就讓我也再酸一把吧!”劉子涵在畫上提上“蒼亭琴心展,長纓劍膽舒”十個字後,贈予南柯,“鍾子期因有了伯牙而不寂寞,嵇康因有了山濤而死之無撼,我劉子涵能結識南柯,實是蒼天垂憐,願我們的友誼如高山流水!”
南柯接過畫,猛地作了個嘔吐狀:“呃——子涵,我們就酸到這吧,再酸,估計胃酸都要酸出來了!”
“平生能得一‘酸友’,足矣!在別人麵前,我還不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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