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辭最近有點煩躁。
    因為他聽說南邊已經打起來了，家家都有充軍的男丁，所以整個城邑的氣氛都是壓抑的。楚辭總會留意市井人家。他也說不清是被這種氣氛帶動的，還是因為詩的離開。在他的印象裏，詩是弱氣的書生，是唱著頌詞的偽君子，卻怎麼也不是騎著戰馬的戰士，他甚至不敢想詩竟然在刀劍無眼的戰場上獨自奮戰，自己卻不在一旁保護他。說實話，他還是不想詩死的，盡管，他不喜歡詩。
    他的煩躁使得他無心彈奏《陽春》，無心吟誦《九歌》，更無心遊山玩水。最後他隻得推開詩的門，走進他的生活。熟悉的擺設，和他小時候看到的一樣，原來許久不曾來過這裏了啊！他的房間似乎有令人心安的味道，楚辭坐在角落，開始後悔自己沒有去送送他。
    夏天已經過了一半，南方早就進入了梅雨季節，北方也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屋簷下，小巷中，小孩子唱著他從來沒有聽過的詩。
    他出門，看見書風塵仆仆地站在一群史書當中，興致勃勃地講著什麼。書的經曆很豐富，他甚至知道上古時期堯舜禹的故事，喜歡聽別人講話，記錄別人講話，到現在他也變得滔滔不絕。
    “真沒想到能看見詩有魄力的一麵！我一直覺得他除了明頌暗諷以外沒有別的能耐了。”
    “你這麼些天不在，是往南邊去了啊？”
    “那可不，我聽說詩那小身板兒被點出去領兵了，不放心得很，你說現在的王室貴族，一天到晚都想著撈點土地，自己的國土征完了，百姓要窮死了，就把主意往外頭打，王權神權都亂套了，還不想著敬天保民……”
    “可別亂說，詩又不是出去搶土地的。”四周的史書仿佛知道書又要長篇大論了，趕緊製止了他。
    “是是是，他跟著聯合軍隊出去平叛了，不過這年頭來一場戰爭要什麼理由呢，他被點出去也隻有倒黴的份兒，除了有高大的戰車可以坐，他可是沒有一點兒安生的地方，戒備森嚴得很。但戰鼓擂起來之後啊，他們能在大雨裏頭踩著泥打仗，詩在雨裏衝鋒，別提多振奮了……”
    聽著書誇耀詩，楚辭感受不到一點兒自豪，去他的魄力，去他的振奮，詩都冒著大雨打仗了你還有心思說振奮？馬蹄子踩過的泥都濺到他臉上了你還說魄力？楚辭的高雅下始終隱藏著不講理，就像他華麗的衣裳下始終有楚地文人的自由狂放。
    他不想聽一群史書大庭廣眾下議論詩，腳步凝重地跑回去收拾了行裝。
    

    作者閑話：

    書嘛，就是《尚書》啦，我們現在認為這個名字是漢代才有的。它是以記錄語言為主的，從堯舜到夏商周，跨越了兩千多年的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