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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春,一場大雪不期而至。
    天色昏暗,雪從昨夜一直下到正午還沒停。店裏生意冷清,一上午一本書沒賣出去,旁邊的奶茶店倒是忙得很,讓我思索是不是要加些經營項目,與時俱進才是硬道理。
    閑來無事隔著玻璃看店員賣力清掃門前的雪,掃完這邊那邊又鋪一層,手忙腳亂的樣子,頓覺好笑。
    街上行人個個縮著脖子,恨不能走出淩波微步。出租車的生意特別好,幾個男女爭搶上車的畫麵很是辣眼。
    百無聊賴間,手機吧嗒進了一條微信:“老地方,來”
    沒頭沒腦的,但正合我意。
    立刻招小陸回來看店,我遂加入街邊搶車的行列。
    老地方茶館二樓最裏,一扇現代雕花屏風很好的隔開了其他人的視線。
    坐進紅木沙發,摘了圍巾,脫了大衣,一杯清香甘醇的茶湯就被推到眼前。
    拿起杯子啜一口,真香真暖啊!我滿足的神情大大取悅了對麵的人,她也不禁滿臉笑意,眉眼展開水波蕩漾。
    安毅,偶然一個飯局上認識的,後來發現彼此都有點小善良又胸無大誌,都喜歡看書喝茶,真的跟不上那些那些力爭上遊又或者中意買買曬曬的人群,便自覺組成小團體,閑了相約喝茶泡吧。
    剛認識她的時候她挺嚴肅個人,象杯綠茶似的清清淡淡,遇到那些老臉皮開葷的玩笑就沉著臉不答話。近些年她越發沉靜了,就象今天杯裏的鐵觀音,滋味醇濃,後味綿長。
    “比上次的味道好。”我不禁讚歎,“上次的綠茶怎麼不喝了?”
    “今天有些涼,上午就不喝那個了。”
    “剛好還在無聊呢,你就來短信了,今天這麼有空?”
    “嗯,去送個朋友,心情不太好,想找你出來坐坐。”
    “這種天氣出門,也真是的……”
    送別從來不是個快樂的事情,這點我深有體會,所以我很少親自送誰離開。
    她靜靜為我添茶,這時服務生又上了一碟開心果,一碟瓜子。
    “第三泡了,味道很好”。她自已也端起杯子淺淺一口,看起來賞心悅目。這點我是自愧不如的,因為我縱然喜歡喝茶,卻也不象她因為喜歡便特意去學習茶道。
    “走的是你的好朋友?”
    我想能被安毅當作好朋友的人,那應該是很優秀的人吧。當然這決對不是誇我自已。
    她想了想,沒回答。又緩緩道:“樂言,你有沒有過那樣的朋友?很親近的朋友,卻因為信任她的某些話或某種看法,導致你做了錯誤的決定以致於…失去了很多東西……”
    “啊?這麼嚴重啊!”我仔細搜尋我的記憶,“那我沒有,一般重大的決定我都聽自已的。”
    她又被我逗樂了,有些傷感的表情瞬間有了些暖意。
    “那我有一個……”
    她說的這位朋友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雖然家境不好但人很努力,大學畢業後到了一家私企業任主管,比她成熟比她能幹,兩人一直很要好。
    “她比我早一年結婚,我給她當的伴娘。”毅的朋友確實不多,所以我想這個人是讓她信任並珍視的。
    對於毅的婚姻我是了解一些的,她三年前離異,至今單身。沉寂過一陣子,不過現在她的狀態恢複地很好。
    “你知道吧,離婚之前鬆源在外邊有些麻煩事是我們矛盾的主要原因,但是直接導致分手的原因,我沒和任何人講過。”
    我不否認我很想八卦一下,但是出於我們的友誼我又不好表現地過於興奮,所以這就導致我的表情有些扭曲。不過我覺得我還是樂於傾聽她的故事,幫她分擔憂愁。
    人如果喝多了,不吐就會一直惡心自已。
    於是我盡量讓自已看著深沉起來,“你說我聽著呢。”
    毅了然的看我,我連忙示意她繼續。
    “其實說起來也不複雜,當時我和鬆源聚少離多,有個人一直追求我。雖然我對婚姻不滿,愛情也沒了,人生也特別迷茫,但我沒想過要分手。但那個人很執著,確實慢慢打動了我,但我還是拒絕了他。”
    她慢慢地說著,就象那些往事從來沒有讓她苦惱過,就象她從來沒有活得象個遊魂似的。
    “然後呢?”
    “然後我和我的朋友說了這件事情,她對我說,錯過了這個男人,我這一生一定會後悔。”
    “然後呢?”
    然後為了這一句話,安毅回過頭接受了那個男人,離了婚,然後那個男人說他根本沒想過同她在一起。
    “我當時以為他是我的救贖,是黑暗中的燈塔。”
    向來惡俗的故事都有個惡俗的結局,這種情節不隻存在於電視劇之中,生活中也從不缺乏這樣的素材。這件事折磨了她多久我不知道,我想那肯定不是生命中能承受得了的重量。失去一切卻換來了背叛,又不能為外人道也,她隻能在夜裏無聲歎息,換做是我也銀牙也咬碎了。
    “隻是因為她一句話你就信了這個邪?”
    “不可思議是吧?”毅自嘲地笑笑,“我還真不是為自已找借口。”她一直非常信任她的朋友,因為她比自已成熟穩重,很多工作她都會聽取對方的意見,生活上更是如此。是她的一句話,改變了安毅的決定,選擇去感受一段真感情,雖然結果證明渣滓的感情那是來得快走得也快。
    “你難道沒想過她有可能誤導你呢?出於一種不可說的心理…”比如說看安毅長得好家世好出於嫉妒什麼的。好吧我的陰謀小人論又犯了,必竟聽起來安毅有些慘。
    “那她後來沒有和你解釋過麼?”比如說我不該慫恿你找第二春什麼的。
    “沒有,”安毅做了個手勢,我沒看懂。“其實就算當時她不說那個,我和鬆源也還是有可能分開的。”
    “這個我能理解,但是,如果是好的朋友,她應該能做的更多,更好吧。”就算是心胸寬大的人,出於善良的天性不想用惡意揣磨別人,但遷怒也是正常的,能說出這麼理智的話來,我想安毅心裏應該有過巨大的鬥爭。
    我忽然想到:“今天你送走的,就是她吧?”
    “對,她去南方。”她點點頭,又輕笑道:“我今天才知道,她其實比我離婚早。和她一起的那個男人,我居然不認識。”
    茶水涼了,我們沒有再添。
    出了門,長街白茫茫一眼望不到頭。
    風攪著細小的雪粒肆意旋轉著,打在臉上還挺疼的。
    你看,這大自然,這風,這雪,從來都是任性而為的,它們才不會管別人冷不冷痛不痛,它們隻是任意東西。
    懂了茶之道,才知道什麼時候喝什麼茶,下午的時候,一杯烏龍會更好些。
    朋友如茶。
    幸好,我沒有那樣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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