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澤華擰開水龍頭，用冷水洗了把臉，看著鏡子裏灰暗的臉色和布滿了紅血絲的眼睛，歎了口氣，自己怎麼這麼背呢？好不容易請個假回家一趟，還被碰了瓷。他真應該硬起心腸來不管的，可是，看著那孩子渾身濕透的蜷縮在滿是泥水的地上，瑟瑟發抖，他真是不忍心啊！隻是，那孩子怎麼會病的這麼重，一晚上都高燒不退呢？自己想要離開，卻放不下心來。
    孫澤華晃晃悠悠的回了病房，坐到了床邊的椅子上。天還沒亮，隔壁床上的病人還在睡著。病房裏很安靜，床上的孩子躺在那裏，毫無生息。
    應該是個孩子吧？看他一張蒼白的小臉浮著不正常的紅暈，下巴尖的像是刀刻的一樣。即使睡著，眉頭也緊緊的蹙著，長長的睫毛下濃重的青灰色陰影，像是好久沒有休息過了。頭發有些長，遮住了寬闊的額頭和好看的眉。緊抿著的薄唇蒼白幹燥，還翹著點兒白色的死皮。露在被子外麵的手蒼白纖細，手背上的皮膚像是透明的一樣，貼著膠布的地方透出淡淡的青色，是昨天輸液造成的。
    這孩子長得真好看，也是真的瘦，躺在床上薄薄的一層。自己冒著大雨，背著他一路跑到醫院，十幾裏路呢，居然沒有覺得特別累。隻是一路之上特別害怕，害怕這孩子有個三長兩短，自己沒法兒跟他家裏人交代。他不明白，這孩子為什麼大雨天的在外麵淋雨，還暈倒了呢？他可不認為這孩子是被自己撞倒，他確定自己的車子沒有撞到他。
    “十五床，把體溫表拿出來。”護士見孫澤華呆呆的沒反應，又叫了一遍，“十五床的家屬，叫你呢！病人的體溫表夾好了沒有？”
    “哦。”孫澤華這才回過神來，十五床就是床上的這個孩子。他把體溫表小心的從孩子的腋下拿出來，遞給護士。
    護士一邊看體溫表的刻度，一邊問：“他一直沒醒？”
    “沒有。”孫澤華搖了搖頭，心道，要是醒了就好了，我就能把他家屬叫來了。
    “還是三十九度，吊瓶都打完了，還是沒怎麼退燒，老是這樣可不行！你跟我來，我給你倒點兒酒精，你給他擦擦身子，擦完了半個小時，再來要體溫表給他量個體溫看看。”
    “哦。”孫澤華跟著護士出去，問道，“護士，要是擦了酒精還是不退燒怎麼辦？”
    護士白了他一眼，“你先擦了再說。”
    孫澤華不敢再問，接過護士給的盛酒精的小碗和小毛巾。才要走，又被護士叫住了。
    “跟你說，擦拭的時候要從上往下，先擦胳膊，再擦腿。重點是腋窩，肘窩，腹股溝、膕窩。要用力，擦到皮膚發紅為止。知道了嗎？”
    “知道了。”孫澤華連忙點頭。
    “那趕緊去吧。這都燒了一晚上了，再不退燒，好人也燒成傻子了。”
    孫澤華並沒有照顧病人的經驗，可是，看著床上昏睡的人，隻能硬著頭皮上了。他想著護士的那句話，這麼好的孩子，可不要真的燒成了傻子。
    孫澤華把病人的一隻胳膊從被子裏拿出來，纖細的胳膊顯得病號服的袖子特別寬大。胳膊一抬，衣袖就滑到了腋下。他把衣袖挽好，然後用蘸了酒精的毛巾一下一下的從上往下的擦拭。這孩子的皮膚可真白啊！隻擦拭了幾次，就變成了粉紅色。隻是，他手上為什麼有這麼多傷口？細細的，有深有淺，有的已經結了痂，有的還有些發紅，像是感染了。看來這孩子的家庭條件並不好，吃了不少苦。
    孫澤華歎了口氣，這也是個苦命的孩子啊！
    他不敢擦拭的次數太多，生怕把那嬌嫩的皮膚給擦破了，也怕加重了手上的傷口。胳膊擦好了，然後再擦拭腹股溝和膕窩。
    孫澤華小心翼翼，一邊擦，一邊看著床上人的表情，生怕把人給弄疼了。一通擦拭下來，孫澤華額頭上都冒出了汗。
    隻是，這孩子睡得特別沉，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把酒精和毛巾還給護士，孫澤華又坐到了床前的凳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