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鴻踏雪  第十八章·夜襲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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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夜襲
    眾人的目光再次從裴顏的臉上轉移到了裴顏手中的那個錦囊上,過了半晌,師傅才接過裴顏手上的那個錦囊,顫顫巍巍地打開了它。
    錦囊之中一封保存完好的書信才漏了一角,師傅拿著信一角的手便不由顫抖了起來,而他捏著的那一角的落款處清清楚楚地寫著他的名字。
    “若我猜得沒錯,當年顧長殊為宋瑤所抓,從中作梗的人就是你吧。而這封信,就是先生您親筆所書寫給宋瑤的。一來,這封信可讓宋瑤捉住仇人之子,二來,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除掉顧長殊,真的是一石二鳥……”裴顏這番話直指師傅下懷,一時之間眾門派賓客議論紛紛,這件事情從單純的顧長殊滅宋家滿門之事向一種複雜的趨勢發展,而這個發展趨勢的源頭直指長歌門。
    師傅狠狠捏緊錦囊,指著裴顏道:“裴顏!就算是我做的那又怎麼樣?他顧長殊偷盜我門中秘籍,就不能放過。”
    裴顏自知抓住了對方的弱點,如此場合之下,明顯是他占盡上風,這便笑道:“好一個名門正派啊,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把別人的命送了出去。敢問楊先生,宋家的命是命,顧長殊的就不是麼!”
    裴顏雖然這麼說,可下麵議論紛紛的人也有站出來與他對峙的。
    “顧長殊乃是惡人之子,本就應該死。”
    “他殺了宋家一家,他自己都承認了。”
    “裴顏,顧長殊曾經拜在你門下,你護他是理所當然,可你為了一個顧長殊就與正派為敵了?”
    這樣的局麵正在裴顏的預料之中,他並不想與眾人有過多的口舌之爭,他不過是在為溫衡爭取一些時間而已,他遠不會擔心蘇澄會不會追上溫衡,他擔心的不過是溫衡的身子。
    裴顏道:“我怎麼敢呢,我不過隻是說出真相罷了。在座各位,你們有感受過被挑斷雙手筋脈的痛麼,有過因為一個與自己從未謀麵可時常因他而被人謾罵屈打的恨麼,有過嗎?你們為宋瑤鳴冤不平,可顧長殊呢,誰替他來說句話?今天我裴顏把話放在這裏,顧長殊的命,沒有我允許,誰也別想拿走。”
    “裴顏,你這是與邪道為伍。”
    “是,又怎樣?”裴顏轉起了手中的落鳳,長發後綁著的紫色在風的輕撫下飄得肆意,一身墨色的長袍似乎因他臉上帶著的幾分笑意而帶上幾分邪氣。
    與此同時。
    溫衡牽著小和尚在揚州城外的一處歇了腳,此時的小和尚雖馱著兩個人一路狂奔,可依然是鬥誌昂揚。溫衡理了理小和尚的衣服,在它的兜裏翻找了一番,摸出了出門時裴顏給兩人一驢準備的幹糧。
    翻了半天都是裴顏放的好好的各種大小各種花樣的瓶瓶罐罐,翻到最後好不容易翻到一個裝水的壺、一個包的嚴嚴實實的辣牛肉、兩三塊蜜餞和兩個桃子。
    顧長殊半倚在附近的樹上,這會兒蘇澄在給他清理傷口。
    溫衡將裴顏的瓶瓶罐罐遞給蘇澄,就回去喂小和尚了。裴顏出門的時候就喜歡背著各種各樣的瓶子,先前一次溫衡也曾說過他,明明沒有用,為什麼還要費力氣去背一堆藥罐子,當時裴顏溫柔地笑著回複他——為了鍛煉小和尚。
    沒想到當時看似荒唐可笑的理由,如今想來卻一點也不荒唐了,想到這裏,溫衡給小和尚洗了桃子回來喂它,小和尚溫馴地舔了舔溫衡的手,哼哼唧唧地吧唧著溫衡給他洗好的桃子。
    蘇澄翻弄了半天裴顏的藥瓶子,卻看不懂藥瓶子上寫的任何一個名字,於是撓了撓腦袋不好意思地問顧長殊:“小殊……我該給你用哪個啊?”
    顧長殊捂住傷口忍著痛,卻忍不住笑出聲:“左手邊那個紫色的瓶子給我,還有右手邊第三個。”
    蘇澄恭恭敬敬給他遞了過去,不過在他眼睛裏這幾個藥瓶除了顏色沒有其他任何的區別,上麵都是寥寥草草如同鬼畫符一般寫了幾個字,關鍵吧,蘇澄一個字都看不懂。如此一來,蘇澄倒是開始佩服起了萬花穀特有文字,佩服起了小殊,裴先生如此灑脫的字他都能看得懂。
    腰間的傷口無比猙獰還時不時往外,顧長殊撒上的藥也無法抑製疼痛,額前的冷汗浸濕了他的發,嘴唇也被他咬破了一角。
    “小殊,你要是疼的厲害,你咬我的胳膊吧。”蘇澄擼起袖子,把細長的胳膊伸到顧長殊麵前。
    “算了吧,你還是讓開吧。”不遠處傳來了裴顏的笑聲,溫衡聞聲望去,裴顏負手而行,長長的袖子和衣擺被吹的灑脫,夕陽的餘暉灑在裴顏精致的側臉上,而那嘴角勾起的一抹笑似有幾分狡黠,奪目的光芒把他的身影勾勒出一層金黃。
    溫衡愣了半晌,這才攏了攏身上的鬥篷,與他笑而頷首道:“行之,你回來了啊。”
    “嗯,我回來了。”裴顏向溫衡徑直走過去,給他理了理有些淩亂的長發,在他耳邊咬道:“我都說了鬥篷不能脫下,你偏不聽,受了風寒怎生是好。”
    “沒事的,你快去看看小殊吧。”溫衡微微垂下眼睛,兩側的手卻被裴顏握住了放在麵前,溫衡連忙縮開手,慌亂道:“我不冷的,你不用擔心了。”
    裴顏歎了一口氣,他握著的這雙手蒼白而冰冷,即便用自己的體溫去溫熱它,每次也是徒勞無功,溫衡還刻意不想讓自己摸他的手,大概是怕自己摸一次心寒一次吧。溫衡的心境,自己又怎麼會不知,不說罷了。雖是如此想來,但裴顏笑著回他:“好。”
    蘇澄被趕到一邊去擇草喂驢了,縱然蘇澄心裏有萬分不情願,也隻好硬著頭皮給小和尚擇草,他時不時往顧長殊那邊瞄一眼,這讓小和尚很不爽。還沒等他這一眼望完,突如其來的一個桃核飛到了蘇澄的後腦勺上。
    揉著自己的後腦勺往四處巡視,想找到始作俑者,一邊顧長殊和裴先生決計不可能,一邊溫道長去找今晚歇腳的地方了,剩下了一個嚼著草的驢……兩眼瞪大,耳朵高豎,一臉驚愕的望著他。
    “行之。”溫衡撥開兩人身邊層層掩映的雜草,走到裴顏身邊道:“我在後麵不遠的地方找到了一座荒廢了的寨子,我怕今晚有人來追,先躲過去吧。”
    裴顏給顧長殊綁完繃帶,額前已被冷汗浸透,顧長殊身上還有許許多多的小傷口,很難處理,裴顏本來對顧長殊腹部的傷很有把握,可畢竟失血過多,如果傷口再裂開即便是他也難有十足把握救好他。
    “小殊的傷怎麼樣?”溫衡蹲下身給他擦汗,舒開裴顏緊皺的眉頭,問道:“很棘手麼?”
    蘇澄一聽溫衡在詢問小殊的傷勢,這便一邊喂著小和尚一邊豎起耳朵偷偷探聽。
    “身上傷太多,腹部的傷口太深,如若再流血可能救不回來。”裴顏接過溫衡遞來的手帕,擦了擦手上的血,起身道:“那個叫蘇什麼的大弟子,你別喂驢了,你過來。”
    蘇澄一聽師傅叫他,立馬放下手中的框子,大步流星過去。
    “把你家相好的抱著,萬不可牽動他身上的傷口,現下他好不容易睡過去了,你別吵到他了。”裴顏囑咐完蘇澄,這便扶著溫衡牽著小和尚去今晚歇腳的地方了。
    蘇澄抱起沉沉睡去的顧長殊,跟了上去。
    月臨海而生,粼粼波光倒映出皎月星空,有微風拂麵,有桂香盈鼻。正值更深露重,蘇澄在外麵溜達了幾圈,不忍心去打攪屋中升起不久的篝火,心裏卻又念著顧長殊身上的傷,轉了好幾圈準備進去看看。
    快走到門口,屋內隱隱出來一陣低聲喘息,蘇澄第一個反應是他家小殊怎麼樣了,連忙推開門,徑直跑到顧長殊那邊,而顧長殊隻是沉沉的睡著了,轉身時,曳曳的火光之後,溫衡的衣衫半褪,蒼白如雪的肌膚在火光的暈染之下帶上了暖色,長發如瀑一般披在身後,他緊緊抱住裴顏,低聲的喘息從他咬住的唇角傳來,蘇澄聽了也紅了張臉。當裴顏冰冷的目光與蘇澄的接觸之時,裴顏拉起溫衡的衣服替他遮住了身子,而蘇澄特別懂事地朝裴顏豎了個手推出門外,表示無心打擾。
    等裴顏聽到蘇澄走遠了,這才卸下溫衡身上的遮擋,繼續給溫衡行針。探了探溫衡額頭的溫度,裴顏失望地搖了搖頭,出來的時候有些匆忙,差些忘記了溫衡這兩天是蠱發的日子,想來溫衡體內這個蠱已經有十來年的,自己隻能壓製卻不能根除,每個月蠱發的時候,溫衡都能痛昏過去,而自己生為萬花穀名醫卻無能為力。
    摘了溫衡身上的針,溫衡再次痛醒了,他身上冷汗滿布,裴顏怕他受涼,給他擦了汗才給他裹上了鬥篷。
    溫衡攏了攏衣襟,問道:“行之,幾時了?”
    “子時了,你昏過去三次了,我都不忍心喊你起來把藥喝了,看你多睡一會兒都是好的。”裴顏褪下自己的外衫,給溫衡罩上,完全由不得溫衡推脫。
    溫衡裹得嚴嚴實實的蜷縮在牆角,小和尚爬在地上無精打采地朝溫衡那裏望,嘴裏哼哼唧唧地像是想說些什麼。
    “行之,小殊他……”
    “阿衡!你能不能不要管別人,你的身子都虛弱成這樣了,你還有心思管別人!”裴顏語氣中帶著幾分惱怒,才舀起來的湯藥一個不小心灑在了手上,滾燙的溫度燙紅了他的手,可他卻一點也不在意一樣。
    “你的手……”溫衡見他手上燙紅了一塊,連忙要起身來看。
    裴顏臉色一沉,溫衡停下了動作,側開了視線,小聲道:“行之,我沒事的。”
    溫衡如此說來,裴顏倒覺得心裏難過的緊,他心裏清楚溫衡就是這樣的性子,對人都是溫柔的緊,而對他自己卻一點也不溫柔,再大的痛都自己忍著,為的是不讓裴顏操心。裴顏徑直走過去,蹲下身,說得字字誠懇:“阿衡,你總是把目光放在別人身上,可我希望你多在意自己。”
    “行之……”溫衡抬頭仰望著他,長長的睫毛有些微微的顫動,睫毛下淺色的瞳孔如琥珀一般剔透,幾分溫柔流淌其中。
    裴顏放下藥碗,用盡所有力氣去擁抱他,兩人之間不再有過多的言語。
    此刻,蘇澄在外麵的牆角處小憩,一群身著夜行衣的人從樹林之中顯出身形,步步緊跟的還有蘇澄之前甩開的幾個長歌門弟子。
    腳步聲慢慢逼近,蘇澄雖閉著眼,他的手卻緊緊握住了腰間的焚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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