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到底還是迎來了冬天，也許是沿海城市的優勢，讓這個冬天好像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冷。冬季的寒冷好像依舊削減不了人們的熱情，燈紅酒綠的社區，放縱喝酒玩樂的人們，給這樣雪夜的景色徒增的一筆盎然生機。
    離暮以前不懂當初楚蕭南為什麼說酒是一個好東西，隻是覺得這東西刺鼻的很，也很難喝。現在他還是不懂為什麼人們要這麼依賴酒，那麼喜歡麻痹自己的神經，不去相信、去麵對眼前的事實。
    他寧願所有的，醜陋的、難堪的事實都展現在眼前，也不想被甜蜜的謊言麻痹當一個後知後覺的傻瓜。
    離暮還是知道楚蕭南之前隱瞞的事實，那場猛烈的海嘯完全不是他的本意，隻是在他蘇醒的那個瞬間，能量就已經不受控製了。但是歸根到底，他還是那場奪人生命的海嘯的始作俑者。
    愧疚嗎？其實並不。離暮知曉是因為自己的原因才使楚蕭南的父親去世，但是楚蕭南的背叛也確實是實打實的。這兩者雖然有因果關係，但雙方都相同的承受到了傷害。
    很多事情還是需要挑明了說的，離暮選擇和楚蕭南正麵的、和平的解決這件事，約定好的地點則是楚蕭南的別墅。
    那天，離暮並不覺得有什麼異常，隻是覺得也許這場談判能讓他解脫一些，至少，讓心裏舒坦一些。可是，楚蕭南好似根本不是這樣想的，他想也許這個怪物就是來殺他的，就是要摧毀他現在擁有的一切的怪物。
    楚蕭南就坐在那張柔軟寬大的沙發上，像一個老友一樣準備了很多東西款待他，離暮苦笑，竟然很佩服這人的表麵做的真是十足十的自然。明明痛恨的要死，還要假裝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楚蕭南，我這一次來是帶上我最大的誠意，無論你想要什麼我都會幫你，就算是我為我之前的過錯做得補償。”離暮冷冷的看著眼前一派正人君子悠悠然模樣的楚蕭南。
    楚蕭南僅僅是看了他一眼，確實沒有什麼話要說，但是那一眼神卻是說盡了千言萬語。
    “有些東西，你窮盡一生也補償不來。”他低低的說了一句，壓抑不住痛苦。“我要你的命，你給得起嗎？你還是帶著你最大的誠意滾吧，既然我殺不了你，那就麻煩你離我遠一點。”
    “所以，你就這麼恨我嗎？”離暮皺著眉，此時的苦楚竟有些難以言喻。
    “如果你換做是我，你能做的到不恨不怨？”楚蕭南嗤笑，感覺是聽到了一個很好笑的笑話。
    “嗬，演的很好。”離暮冷笑。
    “你該知道的，我不就是喜歡在背後捅別人刀子的嗎？”楚蕭南笑了起來，眼眶發紅。
    他慢慢的走到離暮的麵前，好似還是之前那個站在海邊問他願不願意和他一起站在巔峰的男人。是該感歎物是人非還是該說，命途多舛？
    和離暮隔著半米的距離，兩人都很清晰的看到了雙方的表情，楚蕭南看著離暮冰冷壓抑的眼神，還是笑著說：“你可以滾了。”
    離暮站在原地僵硬了幾秒，雖然這個結果完全在他的預料之內，但是真的麵對的時候，竟然讓他唏噓不已。離暮最終還是挪動了腳步，他並不覺得他到底虧錢楚蕭南什麼，至少，他已經很大度的做到不去計較楚蕭南的暗殺，至少，他真的是拿他當做朋友，至少，他真的曾毫無保留的相信著他。
    “離暮。”楚蕭南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離暮頓住了腳步。
    在轉身的那個瞬間，他看見楚蕭南握著銀色的匕首直接刺向他的腹部。那銀色的冰冷匕首，竟然直接刺入他的身體。紅色的血順著匕首留下，龍族的血液是滾燙的，楚蕭南的手滿是他的血液，血液與皮膚接觸的瞬間有一種刺痛的灼傷感，那被灼傷的感覺讓楚蕭南鬆了手。
    離暮灰白色的瞳孔裏閃過一絲驚訝和悲戚，單手握住匕首的手柄用力拔了出來，滾燙的鮮血落在地板上，發出白色的煙。他毫無感情的眼神死死的盯著楚蕭南，好似要把這個人心剝開來看看到底有多硬。
    “原來，還是有東西能傷的了你。”楚蕭南笑了起來，即使手掌疼痛不已。
    離暮退後了幾步，他不相信這個世界能有傷的了他的武器，他隱約的感覺到，這匕首本身或許並不存在於這個世界。
    “這東西，誰給你的？”離暮已經怒到了極點，雙目血紅，周身的溫度驟降，銀白色鱗片在燈光下看起來異常的冰冷。
    帶給他希冀的是他，背叛他的也是他，親手傷了他的也是他。
    灰色的眼瞳裏戾氣乍現，已經完全無法控製，如果說之前還抱有這愧疚，那麼現在隻有被背叛的惱怒和不甘。完全妖化的離暮滿腦子都充斥著憤怒，龍的吐息異常的寒冷，他所經過的地麵直接冰凍成厚厚的冰層，尖銳的鋒利的，密密麻麻布滿在地上的冰刺。
    “我不知道。”楚蕭南笑著說的，他還是這樣表現的無所謂。
    寒冰乍起，以離暮為中心，厚厚的冰塊開始蔓延開來，阻擋了楚蕭南的退路。
    “我不會跑的，在你死之前。”楚蕭南大笑起來，按下了手中的警報，而剛剛一直處於潛伏狀態的人紛紛出現在了別墅。
    當數十個人拿著重裝武器對著離暮的時候，他竟然感覺到有一絲荒涼，他們每一個人都好像如此的義正言辭，像是一個個要為民除害的英雄，在他們眼裏，他隻是個怪物，隻是個人人得而誅之的異類。他一直都是孤身一人，而他唯一信任的人，則是那個想要親手殺了他的人。
    “離暮，你在這裏就是異類，被你害死的，因為你而死的更不在少數，你根本就不應該存在於這個世界！就是因為你，我才在一夜間失去了所有，就是你把我害成了這樣，這樣的處境不就是你的報應嗎？你該死不是嗎？”楚蕭南笑著，叫囂著。
    離暮看著與眾人對立的局麵，又看著反目成仇的楚蕭南，他竟然有些想笑，是笑自己的千夫所指的處境，是笑自己的眼拙，也是笑麵前這些自不量力的人類。
    殺吧，全部殺掉吧，反正這些人的死活他都無所謂，人類就是滿嘴謊言的生物，殺掉吧，全都殺掉吧！
    懸浮在離暮四周的冰尖異常的鋒利，四周的冰塊早已蔓延到屋頂，離暮頭頂上懸著的巨大冰塊在他抬手間碎成無數個細小的冰尖，如綿綿細雨，紛紛揚揚的落下。
    看著麵前人們害怕的臉，離暮笑了起來，嘲弄的愉悅的諷刺的笑了起來，他藐視這些弱小的違抗者。
    冰尖刺破了堅實的防護衣，直接刺穿了他們的血肉之軀，細細密密的小孔越來越多，看著身體不斷流出的鮮血，人們叫喚著，逃跑著卻依舊躲不過那遍布在天空上的密密麻麻的如細雨一般的冰尖。
    沒有人知道他們麵對的竟然是如此可怕的怪物，死亡伴隨著絕望，離暮早已沒有了表情，他的理智已經被憤怒全部覆蓋，鮮紅的血覆蓋了他的視線，從那個灰白色的瞳孔裏，隻有殺戮的快感。
    楚蕭南慌亂起來，他從不知這怪物的能力竟然如改天換地一樣可怕。忽然間，一個急速下落的如礦泉水瓶一樣粗細的冰尖直直的朝著楚蕭南落下來。
    當被刺穿的那一瞬間，他看到了父母親的臉竟然還是慈祥的笑著。他踉蹌了幾步，最終還是沒有站穩摔了下去，橫穿他胸口的那個長條冰劍卻隨著破裂。
    溫熱的血從胸口流了出來，腦袋開始越來越模糊，他看不清離暮的表情，卻清晰的看見了父母對他溫柔微笑的臉，冰冷僵硬的全身都開始變得溫暖起來。也許正是因為背負了太多，他在父母的死亡與離暮的友誼之間徘徊，無論選擇哪一方他都無法釋懷，也許，死亡對於他來說，正是一種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