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罷，不談這些舊事，小公子若是不嫌棄，便叫咱一聲小飛，恩客說雪仙過於女性，特地稱的名字，此般說來，小公子也是咱的恩客。”說罷，飛雪仙眼尾微翹，捂著嘴淺笑，別有一番風情。
    連樸心頭一熱，點點頭，問道，“先生不必過謙，適才聽許巍叔叔說，班子裏是逆了太後的命令才被打了下來，這是……”
    飛雪仙斂下眼瞼，眼底閃過一絲狠戾，“小公子還是不知道為好，這些是大人的事情，您好生著便是咱小人的榮幸。”
    連樸剛又想開口，遠處便傳來一陣清朗的男聲，“小飛，收拾得怎麼樣？到你卸冠了。”
    連樸轉過頭，看見一個男子，穿著簡單的常服，灰褐色的衣領，平日裏寬大的水袖用繩子束在手腕處，最讓人矚目的，還是那一雙手，細白，嫩滑，修長，像是象牙雕琢一般，完美光潔，就是連指甲，也是圓潤非常，閃著淡淡的粉色。
    驟然便想起了一句詩——山朗潤了起來。
    五官似是都不出彩，拚湊在一起卻是那麼的溫和，就像是一塊璞玉，柔和，溫潤。
    飛雪仙朝那頭示意道，“日枋師傅，您來，這冠壓得頭疼，幸虧您勒的頭手藝好著，不然適才臥魚準備掭頭。”
    連樸聽著這行話，心下疑惑著，現在很多流傳下來的行話都不用了，很多偏僻的字眼，總是搗鼓搗鼓錯了枝節。
    “掭頭是什麼？”連樸問道。
    飛雪先伸手抻了抻假發的冠子，說道，“小公子飽讀詩書自是不懂著行話，掭頭就是著發冠掉了下來，場上若是這樣，得丟人的。”
    日枋從懷裏掏出一把羊骨梳子，間隔粗，骨身泛著些許油光，把大簪抽開，如墨的發絲傾泄而出，舊時代沒有假發，都是耗著人的真頭發弄的假冠，尤其在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這時候，一個好的發冠價格尤為昂貴，打理上也不得不頗廢上一番的功夫，戲班裏總會備著一個專門的梳頭師傅，看這師傅的手藝，肯定是頂好的。
    許廷卿踱步走了過來，撫了撫連樸的額頭，還微微地泛著一股子的薄汗，溫聲說道，“適才不是還跟我誇著那梳頭師傅手藝好著嗎？怎麼一看到連話都不會說了。”
    連樸的臉微微泛紅，嘟囔說道，“多管閑事！”
    許廷卿反手就給了連樸一個暴栗，“若是你能像我這般多管閑事，我就不用這般擔心你了。”
    連樸吃疼地摸了摸腦袋，沒再說話。
    許廷卿心裏笑著，嘴上不饒人，“剛才又忘了禮節，你小心著少不了一番責罵。”
    連樸心裏不岔，“最多不就跪祠堂嘛！”
    許廷卿還想說上兩句，旁邊惹來一陣輕笑，“小飛，他倆還很像你小時候和我一般，你那時候可是讓整個戲班打通堂打得最多的。”
    連樸看著日枋行雲流水的動作，吵鬧間，一個發髻已經完整地卸在了桌麵上，燭焰微微地反光著，連樸入神地看著日枋把飛雪仙頭上的發飾一個一個地拆了下來，恍若珍寶一般，不勾出一絲的發線，穩重地放入那發出悠悠古韻的沉香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