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二章 鳳棲梧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5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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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鼎泰宮啟程到楠辛古鎮,小魔女一直都不肯跟我說話。
    原因很簡單,經過我和她的一場辯論,小魔女根本沒有占到便宜。
    所以隻有功敗垂成的,把一包裹的兵器都物歸原位,隻背了一把劍出來。
    那天她洗過澡回房之後,我就把她叫過來問她,為甚麼出趟遠門還要帶上這樣多的兵器,小魔女的回答也很簡單,她說:“誰曉得這次要出門多久啊,萬一三哥你顧不上保護我,我隻要身邊有武器,二三十個人之內,我一個人對付沒問題啊!”
    我袖著手道:“咱們這一回是去金陵逛廟會,不是叫你搬著移動兵器庫走來走去,你說你一個姑娘家,不說帶點衣服啊首飾啊甚麼的,一天到晚就曉得舞刀弄劍的,你包了這樣多兵器,你這是想路上把你哥給壓死啊!”
    “我不用三哥你來拿啊,反正路上都有馬,東西包好了放到馬背上不就好了!”
    “那你說,這一大堆的兵器,要放到誰的馬背上合適?你跟我乘一匹,百靈帶著吉叔乘一匹,須鴷和宗震乘一匹,哪裏還有空出來的馬給你馱東西了?”
    小魔女起先不說話,掰著手指頭數了一遍,不死心,又數了一遍。
    然後發現,確實是如我所說,就隻得憤憤地橫了我一眼,直接不搭理我。
    “好,先不說這個,就說你要帶的這些兵器,蝴蝶雙刀你帶著是做甚麼用的?你這是準備要去打擂呢,還是準備要去比武?”
    “哦你說那個呀,那個很小的,我可以放到袖子裏麵啊,萬一有人主動出擊,我就可以用雙刀跟他比劃比劃了。”
    小魔女一邊說著,還真的就在我的麵前,比了個雙刀反手刺的動作。
    “還有馬刀,咱們騎馬出行是沒錯,可畢竟不是考你騎射,你說你好端端的出趟門,帶著把馬刀又是做甚麼用的啊?”
    “那萬一要是有騎射呢?”
    “不會的,哥保證,絕對不會有騎射。”
    ……
    “還有子母刀,慕藻啊,哥知道你喜歡刀喜歡劍,就算你離不了這些東西,咱能不能理智點,沒必要一下子帶三把上路吧,你這三把子母刀,就等於是六把普通刀,你以為你哥我是神仙托生,有神力啊。”
    “那我就隻帶一把刀出門好了。”
    “那你素日裏最喜歡的,那把景頗尖刀怎麼辦?你隻能帶一把劍一把刀,帶了子母刀可就不能再帶別的了。”
    小魔女望著我,甚是躑躅的咬著下唇,想了一會才道:“三哥,為甚麼隻能帶一把劍一把刀啊?反正東西都是帶在我的身上,又不占你的地方,我幹嘛不可以多帶一把刀啊?”
    “你若是因為怕出了門,備用的武器不夠,那哥現在就可以告訴你,隻要武器不夠用,哥答應,立馬給你買新的,成嗎?”
    小魔女聽了我的話,甚是依依不舍的,又打量了一遍包裹裏麵的兵器,然後無比決絕的狠心道:“那,那我都不要了,隻帶一把劍就好了!”
    就這樣,小魔女終於還是沒有經得住我的思想開導,終於還是按照我原先既定的方針政策,隻帶了一把劍就出門了。
    可惜好景不長,才出了鼎泰宮的大門,小魔女明顯就反悔了,可是礙於自己說出去的話,又不想丟人現眼的說後悔,就隻有佯裝沒事人,索性倔強的不回去拿,隻是一路上不斷的跟我鬧別扭,借此來發泄自己心中的不滿情緒。
    吉叔和須鴷,都是常年在鼎泰宮裏混出來的人,甚麼事情該插嘴,甚麼時候該出麵,都是心裏麵門兒清,所以,一路上基本就是,不約而同的選擇了,三緘其口的處事方式。
    宗震是個標準的話嘮,再加上,平日裏就數他跟小魔女之間,最沒大沒小,一路上就聽到他,變著花樣的哄小魔女開心,有的時候,玩笑開的大了,話說的狠了,還會平白無故招來,小魔女對他毫無留情麵的冷嘲熱諷和拳腳相向。
    百靈也是個女神經,眼淚是說來就來,笑容也是說有就有,這一路上,我都不曉得看到了多少個,截然不同的奇特表情,也不曉得聽到了多少,從她嘴裏麵蹦出來的冷笑話。
    我有時就懷疑,到底是我不正常,還是百靈不正常。
    那個平時力大無窮,劍法淩厲的百靈,自打出了宮開始,就一直是保持了一種,極度瘋癲的開心狀態,用她自己的話說就是,像她這種沒有女神外表,沒有女神氣質的人,估計能跟女神搭上邊的詞,恐怕也就隻有女神經了。
    行吧,神經就神經吧,反正現階段能把小魔女逗笑了的人,也就隻有她了,為了小魔女,這些事情我都可以隱忍。
    一路風塵仆仆趕到楠辛古鎮的時候,已經是午時正刻了,城門口顯得有些熱鬧,悉悉索索的商隊來回過往著,既有關內的人,也有關外的西域商隊和韃靼人。
    我們的隊伍裏,除了我之外,都是頭一回到這裏來,大家都有點餓,問過路之後,就牽著馬匹,往最繁華的城東走過去。
    城東遍布著各色歌舞酒坊,飯館茶樓,我知道,吉叔的愛好是,平素就喜歡聽個小曲聽個評書,所以,就近找了家有說書先生的飯館進去。
    我們進門的時候,那老先生講的正精彩:“各位看官,漢朝的漢武帝頗好女色,他有一個寵妃李夫人,奈何天妒紅顏,不過幾年就染病而去,漢武帝在李夫人去世之後,總是想念李夫人的容貌身姿,這個時候就有方士出來獻計了,願意用法術,隔著皮影招來李夫人的亡魂,那漢武帝夜色下看的清清楚楚,皮影之後出現了絕世美女,依稀便是那曾經模樣的李夫人,隔著皮影卻不能相見,漢武帝哀痛不已,便就當場流著淚吟誦了李夫人兄長李延年的詩,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一首詩說罷,眾人均是拍著巴掌大聲的叫好。
    小魔女聽的雲裏霧裏的,嘟著小嘴道:“三哥,這都是些甚麼東西呀!”
    這時,人群裏走出一名,穿了一襲緊身白衣的少年女子,纖纖玉手從腰間取出幾枚銅錢,投入說書先生的銅鑼裏,喃喃自語道:“漢武帝雖然好色,但對這李夫人卻也是情有獨鍾了,隻是當年武帝幼時,金屋藏嬌,再到後來衛子夫獨寵六宮,再有王夫人,李夫人,看來大多數男人所鍾情者,便是女子皮相之貌美,身體之輕柔了。”她這一說話,聲音清冷動聽。
    飯館裏的眾人回頭一看,隻見那女子秀發烏黑如鍛披在肩頭,生的明眸皓齒,瓊鼻紅唇,臉孔上的膚色,冰雪般明豔動人,靜靜的站在那裏,美得令人不敢直視,她的身後,還有名絕美的少年,牽了匹馬。
    那少年看到她,忍不住出口道:“姑娘可是中原來的?”
    她轉過頭來,目光停留到他的身上,搖搖頭道:“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
    那少年垂眸一笑道:“敢問姑娘的芳名?”
    哎……又是一場江湖上每時每刻都在上演的,少年郎狂追無名美女的戲碼。
    “你叫我秦妍好了。”她嫣然一笑,這一笑令天上的陽光都失去了顏色。
    那少年道:“秦妍,好名字,這是我聽過的最好的名字了”
    我明顯感到小魔女瘦削的雙肩,在我的手心中,劇烈的打了個抖。
    估計就她那率直的性子,這會子應該是已經惡心的,快想要吐出來了吧。
    秦妍隨手栓了他的馬,指了指身旁酒樓裏的位置道:“要不要一齊喝杯茶?”
    那少年道“若是姑娘不趕時間,在下倒正有此意,秦姑娘請”
    秦妍轉身往酒樓裏的位置走去,舉手投足之間,都有一股極為高貴的氣質。
    百靈站在門外,抱著胳膊砸吧了兩下嘴道:“哎,須鴷,你說,那個秦妍她穿的衣服怎麼那麼漂亮啊,還有她那衣服的料子,看上去可真柔滑呀,這正午的太陽底下,瞧著可都是閃閃發光的耶,還有她左胸前的衣服上,怎麼繡了個那麼漂亮的火紅鳳凰啊,當真是漂亮,當真是好看,不行,回去我也要做一套跟她一模一樣的衣服出來穿”
    須鴷的嗓音比較低沉,笑了一下道:“你小孩子不學好,淨跟著人家比美。”
    百靈一臉向往的,歪著腦袋道:“你說,那個秦妍她,是不是天上下來的神仙啊,她長的那麼美,根本就不像是個人嘛,要麼是個神仙,要麼就是個專門勾引男人的狐狸精!!狐狸精!!”
    須鴷伸出一根古銅色的手指頭,在她的腦殼上重重的彈了一下道:“好了,別胡鬧了,小心被人家姑娘聽到了,多尷尬。”
    說著就在手邊拉開幾張凳子,讓著吉叔和小魔女一一落座。
    那秦妍叫了一桌子的豐盛酒菜,卻視若無睹的,一個人俯視著窗外的景色。
    她隻是靜靜的坐在窗戶旁邊,身姿就已經很美了。
    側臉雪白絕美動人,除了本少,滿堂的男客人都在呆呆的瞧著她看。
    更有癡者張大嘴巴,口水流出來都不知道。
    那少年來到秦妍的座位對麵道:“秦姑娘。”
    秦妍回過臉來,雙手放在自己衣裙上淡淡道:“不瞞你說,我剛才看見有人欲對你不利,才想邀請你進來喝杯茶的。”
    那少年大大方方的笑道:“我知道姑娘的心意,那些人都是我哥哥手底下的探子,整天就喜歡監視著我,叫姑娘見笑了。”
    秦妍伸出一隻白皙玉手掂起茶壺,另一隻手提著衣袖花邊,姿態曼妙的倒了
    杯茶道:“看來是我多此一舉了。”
    那少年道:“姑娘一片好心,怎麼能是多此一舉呢,隻是,這亂世,好心的人又有幾個會有好報呢。”
    秦妍紅唇輕泯一口茶淡淡道:“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那少年略一思索道:“好一個傾城與傾國,隻是在下不大明白姑娘的意思。”
    秦妍明眸裏頗多感慨道:“可惜天妒紅顏,繞是帝王,也留不住她的命”
    那少年這時道:“秦姑娘,有沒有興趣喝幾杯?”
    秦妍抬眼看了看他道:“謝謝,我從不喝酒,更別說陪兩個萍水相逢的人一起喝酒”
    那少年笑道:“好,就按秦姑娘中原的禮節來。”
    秦妍抬頭一笑眼中似有深意道:“難道你不是中原人?”
    那少年倒了一杯茶一飲而盡,沉思片刻慢慢道:“我麼,可以說是中原人,也可以說不是,不知姑娘來自哪裏?”
    秦妍道:“我來自遙遠的地方,說了你也不懂,何妨再提呢?”
    那少年探著腦袋笑嘻嘻道:“那你就是妖怪咯,要不然一個弱女子,怎麼敢在這亂世行走?”
    秦妍輕泯一口茶,姿態優雅道:“既然你非要問,告訴你無妨,從豐臣秀吉發兵兩次征朝鮮,朝鮮境內可算是哀鴻遍野,朝鮮國王被追的到處逃亡,日本古稱扶桑,東瀛,扶桑國內也是尚武成風,扶桑國有個一刀流,不知你可聽過?”
    那少年舉起茶杯,對秦妍作了個請的姿勢,淡淡道:“扶桑一直都被人當成彈丸之地,其實不然,扶桑比之中原的火器威力更加犀利,隻不過中原重用大炮,扶桑火槍普遍,久經戰陣,入侵朝鮮時,扶桑軍隊步槍可算是讓人吃了很大苦頭,不過,更出名的還是,那個兩場神風打敗蒙古大軍的戰例,還有就是沿海的倭寇
    了。”
    秦妍露出美麗笑容:“你這明顯就是答非所問,我問的是一刀流,你卻談的遠了,看來你是對扶桑很有成見麼”
    那少年笑道:“成見倒是有一些,就是曾經沿海倭寇危害一方,太出名了,
    至於一刀流,聽家父談起過,號稱扶桑第一大武士之家,高手輩出,曾經譴一高
    手來到中原來結為好友,切磋武藝,被稱為當時江湖上的一件快事,”
    秦妍道:“說的不錯,吐蕃有一個邪教叫做歸天宗出了個絕頂高手,叫做歡喜佛,尤其喜歡采食美貌處女修煉武功,號稱吐蕃第一高手,結果就敗在哪位扶桑前輩的手裏,直到現在也無顏出來興風作浪。”
    那少年又幫她倒了一杯茶,微笑道:“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現在很少有人記得,更別說提起東邊扶桑就想起那惡貫滿盈的倭寇了,是不是?”
    秦妍點點頭道:“正是如此,先入為主。”
    那少年又道:“莫非秦姑娘和扶桑有很深的淵源了?”
    秦妍抬頭看向窗外風景,喃喃自語道:“家父和我母親,曾經躲避閹黨的迫害,東渡扶桑避難,距離現在算起來,也有十年光陰了,光陰似水,我從小便在扶桑長大,也是拜在一刀流學習劍術。”
    那少年聽到這話,忽而抽出自己腰上的馬刀,雙手捧著遞給秦妍道:“秦姑娘,我聽說扶桑刀樣子奇特,怎麼可能用來練劍?”
    秦妍接過馬刀,看了幾眼道:“天下兵器唐刀最鋒利,再有就是苗刀,而扶
    桑國的刀,就是根據唐朝的唐刀模仿又仿造的,如果說練劍的話,家父曾經官拜
    兵部侍郎,就算東渡扶桑身邊也不可能沒有一把劍吧?”
    那少年笑道:“真是受教了。”
    秦妍道:“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我該走了,祝你一路順風。”
    那少年亦起身抱拳道:“秦姑娘我也祝你一路順豐。”
    秦妍略一點頭,轉身離去,那少年又繼續守著一桌子飯菜坐下來。
    小魔女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靜靜的看著秦妍的背影,用筷子夾了一顆花生米,手腕一抖,高高的拋起來,小手一翻,一手按在桌麵上,支撐起身體,仰著頭用嘴巴接住,一顆花生米在她的嘴巴裏麵,咬得嘎嘣脆:“三哥,他們剛剛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啊?”
    我搖了搖飛雲扇,笑了笑道:“江湖上的事情,沒有是非對錯,假作真時真亦假,他們就那麼一說,你也就那麼一聽,風過了還無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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