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年，溫家添了一個大胖小子，朋友一場，瑤兒命小廝送了把瑤琴去溫府，雖有點不太合適，但她實在想不出來還有什麼好送的。一炷香的功夫，小廝回來答了話，溫夫人收下了，還送回一筐紅雞蛋，瑤兒分給若水坊一幫丫頭。
    “我不要。”
    瑤兒聳聳肩，不要算了。
    “瑤兒”蝶嬰叫住她，“你。。你不要再和溫景良聯係了罷。”
    瑤兒轉身看著她。
    “我知道你對他沒那意思，平日裏也就是打趣你解解悶，不過。。溫家現在。。外麵的傳言你大概也聽得到，他溫景良除了琴，不過是個呆子，但現在溫家這樣囂張，如果真出了事，他溫景良逃得掉？可別到時候他溫家玩出了火，連帶著燒了咱若水坊。”
    “你放心吧，溫景良有了兒子，現在和溫夫人感情正濃，怎麼還會到我若水坊來，至於溫家，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這些道理我是懂的。”
    蝶嬰點點頭，“你看的開自然最好。”
    正值二月，外頭寒氣還未退去，瑤兒不大抗寒，屋裏頭炭火燒得旺，二人不說話，整個院落一片死寂，隻剩下偶爾柴火爆開發出的“砰砰啪啪”聲，蝶嬰忽然有些感慨。
    “當年一大幫姐妹，如今竟隻剩我們兩個了。”
    “不是還有我嗎？”瑤兒笑了。
    “你？你覓得了如意郎，早晚不是也要離開這若水坊。”
    “你不是還在我前頭嘛，”瑤兒知道蝶嬰不願提那段往事，也不多打趣她，“我要等娘回來。”
    蝶嬰看著瑤兒，她神色淡淡，不像是開玩笑，蝶嬰歎了口氣，搬了個小馬紮，坐在門口，朝瑤兒招招手。
    “來來來，搬個凳子坐過來，像咱小時候一樣聊聊天。”
    瑤兒和蝶嬰，像8、9歲那會兒，肩並肩坐在門檻旁，抄著手，弓著腰看院兒裏的風景，一樣的季節，近乎一樣的景致，那年，瑤兒26，蝶嬰27。
    “瑤兒，你從小就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樣，除了媽媽，你和誰都不親。”
    “你也不差，向來眼高於頂。”瑤兒用肩膀撞撞她，“所以我們兩個竟成了最聊得來的？現在想來也夠奇怪。”
    “是啊，相互擠兌過了那麼些年。”
    “蝶嬰，你一直在躲我，要不是香兒的死，你是不是打算一直躲著我？”
    “沒準兒。”蝶嬰換了個姿勢，“不過也挺謝謝你沒有逼問我，你知道的，我很驕傲的嘛。”
    瑤兒拍拍她的背。
    “都過去了，我知道，我都知道。你還記得我小時候給你說的嗎？我的願望就是風風光光嫁出若水坊，我要活的比誰都高貴，可結果呢？去年文翰生了個兒子，當年她是我們姐妹中最平庸的一個，如今呢？她過得比誰都幸福，我真羨慕她們。”
    “瞧你這話，為那麼個男人，你不至於要把自己這一輩子賠進去吧。”
    蝶嬰搖搖頭，“他？他也配？”
    蝶嬰的眼圈越來越紅。
    “瑤兒，我曾經。。。曾經有過一個孩子，生於七月十二，卒於二月初三，未滿周歲。”
    瑤兒猛然回過頭看她，蝶嬰抖得厲害，今日，竟然，竟然是她孩子的忌日。瑤兒抱著她，握著她的手，蝶嬰的手怎麼暖也暖不熱。
    “蝶嬰，難受就哭出來吧。”
    蝶嬰搖搖頭：“我帶他來到人世，也親手送走了他。我沒有辦法，沒人治的好他，他活著太過痛苦，我親手。。親手。。我這種人，這種罪，怎麼還得完。”
    “我的孩子葬在明誠山山腳的第三棵梧桐樹下，每年我都會去看看他，今年你陪我去吧。”
    “我死了以後，瑤兒，就把我葬在這裏，讓我陪著他吧。”
    瑤兒看著蝶嬰。
    “你放心吧，我要是會尋短見，當年就不會回來，我要活的長長久久，我死了，誰來告訴我孩子這人世間是個什麼樣？瑤兒，你要活的比我長才行，不然到時候誰來葬我。”
    瑤兒點點頭，“我記著了。”
    你們每一個人的願望我都記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