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334年，56歲的李天心沒病沒災，含著笑壽終正寢。被人捧在手上疼了大半輩子的蔣配秋哭幹了所有的眼淚，加上年邁體力不支，將紅火的家業悉數轉交給大兒子李伯駒。
    閑下來的蔣配秋終於不用再和數字打交道，成日裏除了兒女日日問安，她不願再見旁人，就這麼兀自守著和李天心從年少相伴到老的偏院，坐在李天心為她種下的葡萄藤下發呆，葡萄熟了一次又一次，蔣陪秋卻再也沒有吃過，那個會在早上驚喜地叫醒她，為她捧上一大串葡萄的人已經不在了。
    “我吃不成咯，倒是便宜了你們這群饞嘴的傻鳥。”蔣陪秋看著叫著歡的鳥兒，歎了口氣。蔣陪秋不聲不響地打發著歲月，一路竟到了70歲，在那時算是個稀奇的年紀，兒子孝順，商討著給母親辦個大壽熱鬧熱鬧，也讓母親開心開心。
    就這麼，蔣配秋一身紅衣紅褲坐在大堂高位，笑著看著底下一幫年輕人熱熱鬧鬧喝著酒，恭恭敬敬祝她福如東海，蔣配秋忽然有些感慨，曾經她也有那麼鮮活的年紀，她也是那樣蹦蹦跳跳去找她的天心哥，怎麼這一晃，人就老成了這般模樣，蔣配秋越想身子越覺得乏得很，她笑著說：“小子們好好玩玩兒著，我這老婆子不掃你們的興兒，先歇著去了”
    蔣配秋躺在床上，人老了覺總變得淺的很，以前她總迷迷糊糊地覺得李天心就站在她的床頭，“小秋小秋”地叫著她，偶爾在夢裏，李天心會帶著她飛到月亮的彎彎上去坐著，給她講人死了以後是個什麼樣子。
    李天心總是說，人死後呢，樣子就會停在人生最珍貴的時候，可以到處飛，想去哪就去哪，不用再害怕老去，不用再生病，別人在幹什麼他全都知道，偶爾無聊呢，他還會故意跑來跑去把門吹的吱吱呀呀的響來嚇嚇那些活人。
    蔣陪秋跟著笑，“天心哥你等等我，我很快就來找你啦。”
    李天心看著她的時候總是滿臉的笑意，“不著急小秋，你還可以活很久很久。”
    今晚不一樣，她的天心哥又來了，這一次，他不再笑嘻嘻地和他說話。
    “小秋”他開口叫她。
    “天心哥，你來帶我走嗎？。”
    “不，小秋。我來是想告訴你，其實死一點都不好玩，死了沒有一點感覺，我感覺不到餓，感覺不到渴，感覺不到開心，我的腦子在變得混沌，我開始漸漸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了，小秋，死亡一點都不好玩。”李天心想伸手摸摸蔣陪秋，替她擦擦睡夢中的淚痕，卻突然像觸電一般縮回了手，“小秋，你要好好活著。”
    “天心哥！”
    蔣陪秋努力想睜著眼看李天心，他慢慢變薄，變得透明，他張張嘴，蔣陪秋卻再也聽不見他說了什麼。
    “李天心！”蔣陪秋從夢中驚醒，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房間靜悄悄的，除了還未幹的淚痕，一切仿佛都沒有發生。
    “這隻是個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