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是在鳥雀的叫聲中醒來的——難得沒睡懶覺，大概也是有點認床，不能像在家裏那樣睡得昏天暗地無所覺的程度吧，他越過章齡之的身體，輕悄悄地跳下了床，然後走到了那窗前，推開那木窗，隻見一片蔥綠，之所以聽到鳥雀的聲音也是因為外麵樹木茂盛，陽光照射下來，折射在樹葉上的露珠上麵，星星點點，這是有別於那些人工鑄造的美。吸一口氣，再呼出一口氣，感覺神清氣爽。
    一陣風吹來，關寶艾不由打了個噴嚏。
    正在這時，自背後貼上一陣熱氣，然後整個人被包裹住了——都是熟悉的味道。
    “才從被窩裏出來，一件衣服也不披，就站在窗口吹風，也不怕受寒。”章齡之攬著關寶艾，用自身的溫度去溫暖他。
    “現在才幾月，有什麼關係？”關寶艾說：“我就是聽到鳥叫，出來看看。”
    “喜歡鳥的話，下次給你弄幾隻回去，或者想要買些好的也沒什麼要緊。”章齡之笑道。
    “那哪有什麼意思？”關寶艾說：“還是這裏好，鳥兒在這兒才有趣。”
    “那這樣好了。”章齡之在他耳邊低語：“以後你就住在這裏，那這裏的東西，不管是活的還是死的，都是你的。”
    關寶艾忙扭過頭來，道：“我才不要！哥哥你明明知道，我最怕這些老宅老屋了，要我住在這裏，我怕我晚上還要做惡夢呢……”
    章齡之摸了摸他的下巴：“那你昨晚做惡夢了嗎？”
    關寶艾想了想：“那倒是沒……”
    “那你還怕什麼？”
    “那、那是因為有哥哥在呢，哥哥鎮著，我才不做惡夢……”
    章齡之按了下他的腦袋：“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現在說什麼做什麼不要緊，待會去祠堂，還是要守規矩點，聽到了嗎？”
    關寶艾抱住章齡之的腰，“哥哥，不去行不行……反正你的那些什麼叔公啊姑婆啊大小親戚都不希望我去……”
    章齡之輕笑：“你管他們做什麼？他們想不想，要不要是他們的事，我讓你去你就去。”
    “那哥哥你讓我參加你們家的祭祀，他們不高興了，萬一就向你爸爸打小報告了怎麼辦……”
    章齡之捏了把他的臉：“你以為我帶你來，爸爸他會不知道？還有，你以為他們沒有早就去打越洋電話告狀？”
    關寶艾皺著眉：“啊？那章先生都知道了……”
    “你還是怕他？”
    “怕……”關寶艾頓了下，突然就笑了：“我怕他不給我發工資……”關寶艾想起了之前的那段故事，仿佛又看到了章遠恒當日難看的臉色。
    “調皮。”在關寶艾唇上印下一吻：“好了，我們也該洗漱起床了。”
    “哦。”
    章齡之走到那桌前，拿起話筒，對那邊的人道：“可以讓他們進來了。”
    不一會兒，六七個穿著統一顏色衣裝的女傭就進來了，端盆子的端盆子，提水的提水，捧衣服的捧衣服，各司其職，井然有序。
    早就習慣了現代化的生活，現在這做什麼都有人伺候的模式關寶艾一時還有些不習慣，但是看那邊的章齡之倒是泰然自若，完全沒有影響——也是，這也是人家自個兒的家，他哪裏會不習慣的。
    洗漱完畢，關寶艾才看到自己今天要穿的衣服，並不是他帶來的那些，而是新的衣服，一套黑色繡金線鑲邊的唐裝，他從來沒穿過這種衣服，雖然這衣服的大小尺寸完全合身，可是也還是有些不自在——扭頭看章齡之，才發現原來兩人的衣服是一個樣式的，最大的區別……嗯，或許就是他的比自己的要大幾個尺碼吧。
    早飯出乎意料的清淡，清粥小菜，當然小菜比較精致就是了。不過這些很合關寶艾的胃口，他喝了兩碗粥，又把桌上的小菜吃了大半，才算滿足地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後來發現，吃飽飯是正確的。
    到了祠堂，關寶艾看到了滿滿的人，大家也都是穿著一式的唐裝，氣氛隆重得讓關寶艾心裏都有些發怵。
    對於祭祀，關寶艾還是知曉一些的。關家好歹是舊貴族，那些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是鐵打不改的，每年大祭小祭一個不落。關寶艾姓關，名義上是關家四少爺，但是像是祭祀這樣的場合他也隻能在邊邊角角站著的，不過這些年關寶艾一般在章家，就不怎麼參加了。而今天章家的祭祀隻比關家的還要嚴謹和隆重——一大早起來，連早飯都沒有好好吃幾口，就站在了這裏，一開始所有人就位，然後鳴炮、盥洗、迎神……
    那麼多人上香叩拜，一個個輪流下去，光是這個就花了有兩個小時了，是聽章齡之那個叔公念了很長的祝文，足足念了半個多小時，接下來就是獻酌奉饌，鞠躬跪拜又是一個流程……
    關寶艾剛開始還是很嚴肅很認真的，但是到後麵他就有些撐不住了，好不容易才忍住打哈欠的衝動。他們還是坐著的，外麵站著的人一大堆，本身他的身份就比較敏感了，很多人都在關注著他，如果這個時候他還打哈欠，估計真的要激起眾怒了。
    到了後麵念祝文的時候，關寶艾真的有些支撐不下去了——早知道他就不來了……反正這裏的人除了章齡之應該也沒人歡迎他出現。這什麼祭祀真的是磨人……
    章齡之悄悄湊到關寶艾耳邊，說：“再忍忍，快好了。”
    雖然說快好了，等整個祭祀結束，也已經下午一點多了。家宴早就準備好了，所有人都去那花園裏的宴席用飯。這宴席可真的是大宴，一桌一桌的山珍海味，完全不比五星級酒店的餐桌要差，佳肴美酒，應有盡有，觥籌交錯，推杯問盞，祭祀過後的這頓飯可熱鬧極了，和昨天那頓晚飯簡直是天差地別。
    不時有人過來給章齡之敬酒，關寶艾的注意力卻完全被對麵那戲台給吸引了——沒錯，章家還專門請來了最好的戲劇團過來演出，可謂是隆重至極。
    關寶艾撐著下巴看戲，連吃東西都顧不上了——他是不懂戲，隻是再不懂，人家唱得那麼好演得那麼好，他都被帶得入神了——
    “很喜歡嗎？”章齡之輕聲問。
    “嗯嗯。”關寶艾直點頭：“那人也好好看。”
    “人好看？”章齡之又確認了一遍。
    “嗯……”關寶艾覺得哪裏不對勁，轉過頭看到章齡之含笑的表情，表情馬上變了：“嗯……唱戲嘛，肯定扮起來好看，就和化妝的女孩子一樣，卸妝了誰知道呢……嗬嗬……”
    章齡之點了下他的頭：“行，待會……就帶你去看卸妝的樣子……”
    關寶艾傻笑：怎麼就一下子忘形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