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寶艾今天換上了一身新衣服，連鞋子都是嶄新鋥亮的皮鞋——這是一大早老太太讓人送來的，這待遇，可是從來沒有過，以前，這都是關寶昀才有的。
    在門口的時候，跟著的老媽子停下腳步，彎下腰小聲對關寶艾說：“四少爺，待會在老太太麵前可要好好應答。”
    “知道。”關寶艾回答。
    在門口的時候，老媽子沒有跟進去，關寶艾一個人進去的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看了過來。這還是關寶艾第一次受到那麼多的關注，他緊張地舔了舔嘴唇。
    這個大廳裏有總是板著臉的大太太，總是笑臉迎人的二太太，穿著利落褲裝氣勢淩人的二小姐關寶珍，打扮得明豔照人的三小姐關寶菱，還有一個現在關家的寶貝疙瘩五少爺關寶昀。關寶昀正親密地挨著坐的人就是這個家族現在權力最大的關老太太。另外還有五六個女傭在伺候——到了今天，這個家族還是保持著舊日的那些貴族氣派。
    關寶艾走到那主座上的老太太麵前，怯生生地喊了聲：“奶奶。”
    一向慈眉善目的關老太太今天卻異常嚴肅，她微微皺著眉看著關寶艾，上下打量了一番，才向關寶艾伸出手。關寶艾受寵若驚地把手遞過去，讓老太太握住。
    “今天去章家要懂規矩，不要鬧笑話。”老太太溫聲吩咐道。
    “我曉得。”雖然關寶艾確實不是什麼上得了台麵的，但是應該有的規矩他還是懂的。
    老太太幫關寶艾把脖子上的領結給整了整，說：“寧願少說少做，懂嗎？”
    “懂的。”關寶艾看了眼旁邊正睜著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的關寶昀，說：“五弟不去嗎？”
    “寶昀不去，寶昀身子不適，在家陪我。”老太太回道。
    “奶奶，我想……”旁邊的關寶昀才一開口，被大太太一個眼神就吞回去了。
    關寶昀早就聽說章家的那些事，當然很想去見識一下，本來以為今天去章家做客自己肯定是去的，沒想到去的竟然是一直默默無聞的四哥。
    關寶艾隻知道今天要去章家做客，至於為什麼會是自己他也不明白——從前，這樣露臉的事都是關寶昀去的，沒想到這次還是自己去，而且是一個人去……他總覺得……並不是什麼好事，好事怎麼可能落在自己頭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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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家的車從章家的大門開進去——章家和關家不同，章家的建築是完全西式的，不像關家老宅外麵看上去整個色係就很暗沉。關寶艾還以為章家的建築都是鑲金嵌銀呢，結果竟是古典的西式風格。章家花園有一整片的玫瑰花，空氣裏也滿是玫瑰花的香氣，即便隔著車窗，也能聞到。
    跟著關寶艾來的是關家的二管家宋新，老太太派宋新跟隨，看得出來對這一趟的重視。
    他們下了車，看到了一個留著胡子花白頭發的老者，關寶艾還以為是章遠恒，心想這章家的老爺子看起來還挺親切的……
    “這是關家的四少爺吧，您好，我是章家的管家老黎，您叫我老黎就行了。”
    原來是管家……
    “您好，我是關寶艾。”
    “黎管家好，我是……”那宋新剛一開口就被老黎給打斷了。
    “四少爺，往裏麵請。”老黎從頭到尾沒有用正眼看過宋新。
    宋新頓時有些訕訕的了。
    關寶艾注意到這一點，心想果然章家的人都不簡單。
    “好。”
    宋新要跟著關寶艾進去，卻被老黎攔住：“這位先生就不用進去了，我讓人帶您去另外的地方喝喝茶。”
    說著，章家的傭人過來半強硬地帶著宋新離開了。
    其實關寶艾也不喜歡宋新一直那樣監視自己，不過宋新真的不在一旁了他又有點不安——這可是他第一次來章家，老太太他們那麼重視，萬一……
    不過很快關寶艾也想不了那麼多東西了，進去以後在那廳裏一坐，章家的傭人就把點心給送上來了，都是西洋糕點，芝士、乳酪、奶油……全是關寶艾愛吃的，所以他也就不客氣地吃起來了。
    這一吃吃了半個來小時，當關寶艾正準備再吃一塊曲奇餅的時候，就聽到管家說：“少爺下來了。”
    關寶艾忙把曲奇餅放回去，抬頭往樓梯上看，然後看到了一道白色的身影，然後對上了一雙深邃中帶著慵懶的眼神……
    上輩子，他們第一次見麵，關寶艾十七歲，章齡之二十四歲。二十四歲的章齡之站在關家老宅大廳裏裏，冷眼看著關家人被自己的人驅趕出去。第二次見麵，關寶艾被那些野狗追趕著，章齡之從帝國大廈裏出來，在眾人的簇擁中上車，看到關寶艾被野狗追的畫麵時，隻是淡淡一瞥，仿佛是看賤命的螻蟻一般……然後關寶艾剛擺脫了也野狗還沒來得及啃一口冷掉的肉包子就被趕來的警察追，然後……慌不擇路跳進了大江。自此，一條命了結了。
    記憶拉回，關寶艾小心翼翼地看著下來的章齡之——他穿著白色的毛衣和長褲，黑色柔順的頭發下，是一張俊秀清雅的臉龐，與24歲的他相比五官還不夠深邃，氣勢也不夠淩人，隻是掃過來的眼神淡淡的，讓人不敢先開口。
    “這就是關家的少爺？”章齡之問道。
    “是的，少爺，這是關家的四少爺。”管家介紹道。
    關寶艾忙站起身來，說：“您好，我是關寶艾。”
    章齡之從樓梯上下來，慢慢走到關寶艾麵前，上下打量著關寶艾，才偏頭對管家說：“原先，仿佛說的不是這個。”
    “回少爺，關家和老爺商量過了，五少爺身子骨不大好，四少爺身體健壯，同少爺作伴正好。”管家認真回道。
    關寶昀身子骨不好？他被養得身嬌肉貴的，每次一有個頭疼腦熱的，都把全家弄得人仰馬翻，興師動眾，看起來確實挺嬌弱的……實際上自己一年到頭比他生病要多，隻是家裏沒什麼人知道罷了。而且，關寶昀比自己還要胖點呢。關寶艾在心裏道。
    章齡之點頭，沒什麼所謂地說：“既然是爸爸的意思，就這樣吧。”
    見章齡之又把目光放到自己身上，關寶艾咽了咽口水，更加低眉順眼了——反正章齡之比他高多了，兩人不用視線交彙。
    “章、章少爺……我要做什麼？”
    “不用這麼客氣。”章齡之開口：“叫我哥哥吧。”
    “哦……齡之哥哥。”關寶艾小心翼翼地開口。
    “叫哥哥。”章齡之又說了一遍。
    關寶艾會意，馬上改口：“哥哥。”
    章齡之點頭：“嗯。”
    這算是……滿意了？關寶艾心想：讓自己叫他哥哥，難道他是因為缺個弟弟才讓自己來的？
    章齡之的手剛要摸上關寶艾的頭，又頓住了，說：“抹了發膠，去洗掉吧。”
    關寶艾抬頭愣愣地看著章齡之：“洗掉？”
    章齡之可不是征求他的意見，直接轉頭對老黎說：“老黎，你帶四少爺去吧。”
    “是，少爺。”
    關寶艾莫名其妙，不過也乖乖跟著去洗頭了——直到後來才知道，章齡之有潔癖，不喜歡那些化學物品。
    等關寶艾洗完頭吹完頭發收拾幹淨回來，就看到章齡之端著咖啡杯站在窗前，遠遠看去真有種長身玉立的感覺。
    “哥……哥哥。”關寶艾喚了一聲。
    章齡之轉過身，走到關寶艾麵前，滿意地摸了摸他的腦袋，才說：“你平時喜歡做什麼？”
    “平時……”關寶艾的眼珠子轉了轉，“看漫畫，看動畫，玩遊戲……”這確實是他平時喜歡做的，反正關家也沒人管他，不用像關家其他少爺小姐那樣專注學業。
    章齡之摸了摸下巴，說：“那就下棋吧。”
    What？！
    關寶艾以為自己聽錯了，自己明明說喜歡看漫畫、看動畫和玩遊戲，他就算不順著自己的話說，那也應該來個轉折之類的……這就直接定了？
    雖然心裏各種彈幕，但是表麵上關寶艾可不管露出一點的不滿，就跟著章齡之去……下棋。
    這真的是下棋，而且是下的西洋棋。關寶艾完全不會，他也隻是關寶昀學圍棋的時候跟著學了一段時間，就個入門的水平。現在這西洋棋他可是一丁點兒都不會。
    “我……不會這個。”關寶艾可憐兮兮地說。
    “我教你。”章齡之說。
    章齡之還真的教他下棋了，而且非常有耐心地教——說實話，關寶艾還真不是個聰明的人，不像年紀相仿的關寶昀聰敏伶俐，什麼東西一學就會。章齡之教了幾遍規則關寶艾還是沒有掌握……關寶艾都怕章齡之真的惱了把他就給“退回”關家了，可是……章齡之竟然真的完全沒有不耐，一遍遍不厭其煩地教他……仿佛這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
    西洋棋是關寶艾從章齡之那裏學的第一樣東西，這隻是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