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淵
    第一卷
    第三章奇跡（下）
    “還有兩分鍾四點，那個時候海關換班，是檢查最薄弱的時候，你準備好了嗎？”汪鑫目不轉睛的看著前方，低聲說道。
    “嗯。”羿仁點了下頭。
    這是汪鑫跟他的第三次確認了。
    半個鍾頭前，汪鑫就告訴過羿仁，一會兒將要發生的，是生死攸關的大事，稍有不慎，就算海關不抓他們，他們自己也會被十個馬達拖拽起來的強勁的海風甩出去，命好了甩出幾丈外，留條狗命，命不好了，被歪風直接卷在快艇下，死的時候都不知道自己會被撅成幾段。
    左思右想，羿仁始終還是無法忽視心中的疑慮，他有些吞吐的問道：“真的……能衝過去嗎。”
    “能。”汪鑫並沒有看羿仁，用手晃了晃他手裏的纜繩，“到時候，死死抓住這兩條繩子，不管多大的風，千萬不要被甩出去，記住了，隻要過了海關，那些海警就算現把艇上安上火箭，也追不上咱們。”
    火箭……
    羿仁一聽這話，手指有些發軟，但是現實告訴他，箭在弦上，已不得不發。
    “四點了！！”說著，汪鑫人突然衝出了帆布，動作矯健的一腿跨上了駕駛座，三兩下綁好安全帶，衝著身後的羿仁喊了一聲：“抓好了！！！”
    就在羿仁還沒來得及眨個眼的功夫，快艇便一瞬間，刺穿眼前的蒙蒙白霧，衝了出去。
    “唰——”一股又一股海浪和水滴如槍林彈雨般狠狠拍打上來，疾馳在海麵上的快艇勢如破竹，瞬間在平靜的海麵上劃出一道狹長的白色浪痕，電光火石間就是這麼一眨眼的功夫，就已駛出百米。羿仁用手死死的摳著掌中的纜繩，身上原本覆蓋著的帆布早已被風兜起一個極其誇張的弧度，一浪接一浪的風毫不客氣的狠狠灌入羿仁單薄的身體，他隻能憑著自己的手勁強撐著不離開甲板。
    忽然，駕駛在前方的汪鑫用拳頭狠敲了下船板，然後抬起左手，擺了個“五”的手勢。
    這是他們之前說好的，意思是還有五百米，就要進入海關監察區了。
    雖是有汪哥提醒，但是現實是急速的風浪根本不給絲毫機會讓羿仁反應，他就感覺到了艇體猛烈震動，耳邊機動的“突突”聲震耳欲聾，原本肆虐在身體周圍的風浪更加猖獗，身邊的景物由原來更迭的眼花繚亂到如今徹底是白茫茫的一片，到後來，羿仁根本睜不開眼睛，隻能靠著自己的意誌力死死抓著繩子不讓自己被甩出去，剛才還有對海浪拍打的些許恐懼現在已經全然被驟降的體溫所冰凍了，他感覺到強大的風勁已經使他的身體不受控製的脫離了甲板，懸空漂浮在船體之上，整個身體的支點也已經隻是依靠著綁在自己的手掌和腰部上的繩子了。
    而頭頂原本還“呼啦呼啦”掀動著的帆布，早就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刮走了。
    整個快艇在海麵上沒有絲毫忍退之勢，快得足以卷風帶雲的速度就在海岸線上一瞬即過，十個馬達真真是“馬力十足”，整個船體早已脫離了海麵，百米才稍一落腳，轉瞬間又疾馳而去……
    ……
    ……
    醫生把電筒移開，又反手摸了摸麥銘洋的腦門，一臉和藹的微笑著說：“你現在還有哪裏不舒服嗎？”
    麥銘洋望了望醫生身後的那個一臉關切的男子，搖搖頭，“沒有了……就是，身體總是感覺很酸痛。”
    “那沒什麼大礙，身體酸痛大概是你太久沒有活動了，身體有些遲緩什麼的都是很正常的現象。”
    聽了這話，男子立刻湊上前來，“都正常嗎？但是為什麼他會不認得我呢？”
    醫生看了麥銘洋一眼，然後轉身勾了勾手示意男子跟著一起出去。
    走到外麵，醫生歎了口氣，說道：“他不記得事情，也許跟人有關。”
    “跟人？”男子一聽這話未免有些惆悵，“他獨獨完全不記得我……這算什麼？”
    醫生微笑著說道：“你也別這麼想，畢竟他也說了，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出的車禍，醫學上確實有這樣的先例，患者會選擇性的忘記令自己極度悲傷的人或事……但是……”
    聽到這兒，男子原本還一臉急切的臉瞬間冷了下來，暗自嘀咕道：“嗬……是這樣嗎……”
    “但是……也不排除這是暫時性的……你也別太悲觀，畢竟人能醒過來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醫生輕輕拍了拍男子的肩膀，轉身離開了。
    男子抬頭看著醫生遠去的背影，和他頭顱上方那個數字時鍾，“五點十五……”
    ……
    ……
    “五點十五。”汪鑫望了一眼自己的手表，又看了看正在抖手機上水的羿仁，不禁笑了起來，“別抖了，基本上上過這船的，沒有一樣東西不是濕得透透的。”
    羿仁從手機裏掏出了電話卡，撅斷了，然後連機帶卡一起扔進了海裏，“看來是真廢了。”
    汪鑫從駕駛座上走了過去，拍了拍羿仁的肩膀：“你，真是條漢子，很少有人能全程撐過來的。”
    羿仁倒是輕鬆的笑了笑，舉起兩隻已經被繩子磨得血跡斑斑的手掌，“看來平常在健身房練的還是不太夠，有機會一定回來這兒陪哥多溜達幾趟。”
    汪鑫一拍手掌，“好！就憑你這句話，你這哥們兒我交定了！！”說著，從甲板夾層裏掏出了一遝鈔票，“這，收著，當哥幫你的。”
    羿仁拿過來一點，八千。
    “這……不是我剛才給你的嗎。”羿仁說著，但抬頭一見汪鑫，就像是“慧眼識英雄”一樣的充滿了讚賞和欽佩的眼神，羿仁一笑，“好，哥這份人情兄弟我記住了，這錢我就收下了。”
    汪鑫豪爽一笑，“好，隻要你能活著回來，我一定會找到你把這船費要回來的！”
    “好，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
    ……
    麥銘洋倚靠在床上，覺得自己的內心，從未如此愜意過。
    是啊，他終於醒過來了。
    終於知熱知寒，知明知暗，他可以聽到由街道上傳來的些許人聲，他可以感受到由窗沿灑進來的點點陽光，溫暖、柔和，雖觸不可及，卻伸手可托。
    雖然在夢裏，他感覺自己什麼都可以做，但現在真正喘息到了真實的自己時再回頭看，他好像什麼都不能做。
    更準確的來說，是什麼都沒做。
    隻是做夢了。
    想到這裏，他不免輕笑一下，這時門重新被推開，剛才的男子走了進來。
    “笑什麼呢？”男子一臉的溫和，他緩緩走了過來坐在了床邊，手輕輕搭在腿上，微笑著看著麥銘洋。
    麥爺瞬間收回笑容，覺得出了不自在，他環視了一周，發現這病房原來隻有自己這一張床，根本沒有其他人會走進來。
    就這樣晾著對方不回答好像還是不太好，但是麥爺實在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他隻是尷尬的摳了摳臉頰，說道：“嗯……沒什麼。”
    男子看著麥銘洋額頭上裹著的紗布，不免心又隱隱作痛，眼睛一轉，似是認真的想想，“我叫梁凡。”
    麥銘洋抿了下嘴，輕聲應道：“我……叫麥銘洋。”
    “我知道。”
    “哦……”
    麥爺心裏又快炸了。
    你知道……你知道……？
    你都知道了那你讓我說什麼啊？就算我不記得你了，你也不用老是一副“你對不起我”“你欠我的”“你給我等著”的表情來對著我吧？
    雖然我知道~你在這兒頓時蹲點的等著我醒，我不記得你了，是我不好，是我對不起你，是我欠你的，你等著修理我也很正常，但是……
    誒……但是個屁……
    “你……”梁凡突然發話了，不免還是嚇得膽比天大的麥爺渾身一激靈，“你還記得什麼嗎……”
    “什麼……記得什麼……”麥銘洋滿心憋屈著問道。
    “嗯……”梁凡微微低下頭，麥銘洋看著不免心頭一顫，這小子雖然有些奇奇怪怪的，甚至有那麼點矯情，但是長得還是不錯的，說不上是俊得驚豔，但眉宇間的英氣雖陽剛卻不懾人，一顰一笑、舉手投足間都是滿滿的青春和朝氣。
    麥銘洋語氣突然嚴肅起來：“嗯什麼？”其實他感覺梁凡這人看著啥都挺好，就是感覺有些優柔寡斷，有些……磨嘰，“有話直說好了。”
    “這麼說吧，你還記得，咱們倆是大學同學嗎？”
    “大學同學？”麥銘洋腦電波急速運轉，“我哪個大學的？”
    梁凡為難的撓了撓頭，小聲叨叨：“居然這都不記得了……”他突然頭一抬，“你……你還記得你是做什麼的嗎？”
    “會計。”
    “哪兒的會計？”梁凡趕忙問道。
    麥銘洋想了想，“……忘了。”
    梁凡一舔嘴唇，抱怨了句：“你這記憶也太跳躍了……”
    麥銘洋撅著嘴揉了揉鼻子，笑著問道：“你是做什麼的啊？”
    梁凡無奈的歎了口氣說道：“我還在讀博。”
    “哦……”麥銘洋突然頭一歪，斜著眼看著梁凡，“你……跟我很熟嗎？”
    梁凡眼神裏好像恍惚了一下，他避開了麥銘洋的目光，微笑著說：“應該是吧……”
    “應該？”麥銘洋看了一圈，“這大半夜的你都一直在這看護……你是我親戚啊？”
    梁凡咽了下口水，眼皮眨了眨，望向了窗外，“我是你男朋友。”
    “你說啥？？？”麥爺跟屁股點了火箭炮一樣從床上蹦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