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路在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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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眼的陽光照醒了兩個年輕人的夢想,清晨的露珠帶著雲海市特有的城市氣息衝擊著二人的鼻息,空氣中那種微鹹略帶涼意的感覺讓二人神清氣爽。
東方的朝霞籠罩在蒙蒙的迷霧中,陽光照在雲海火車站的廣場上,隻留下影影綽綽的影子,影子時隱時現,帶著謎一般的微笑,歡迎著這兩個遠道而來的年輕人,兩個剛剛踏入社會的新人。
他們二人此時就像一株稚嫩的小草,一直在溫室中成長,雖然他們自認為經曆過苦難,承受過挫折,品嚐過失敗,自認為已經迎接好了所有的挑戰,等在他們前麵的永遠是機會,是成功,那些苦難都似乎隻是道聽途說,跟他們毫不相幹。
雲海市是北方的一個工業城市,跟東海緊緊相連,隨著近兩年國家大發展的腳步,雲海市儼然已經成為北方經濟和交通的樞紐,港口、鐵路、機場、高速公路等等,各種交通設施巍然而起,正是建設領域的需要,雲海市的需要,國家的需要,這兩個年輕人從此真正踏上了人生的旅途。
雖然眼前的二人看起來一臉青澀,但是那顆跳動著青春氣息的蓬勃之心卻有著常人難以想象的堅韌。
兩個人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提著自己的行李,一路打聽來到了火車站的公交站。範胖子為了掩飾自己的年輕,特地從旁邊的商店裏買了一盒煙,叼在嘴上,卻不點火,一臉剛毅,假裝成熟,貌似自己是曆經了無數硝煙戰爭的老人,審視著四周的人群,他似乎想向這些匆匆的過客們表示,自己閱曆豐富,自己身經百戰,自己無堅不摧。
可是,誰管你呢?
孟金時則不時低頭看看手中的筆記,找到了去往公司的公交車,排隊的時候,身旁的人不知道為什麼總衝二人翻白眼,孟金時一頭霧水,看看自己的穿戴也不土啊,這是為啥?
上公交車的時候,範胖子搶先一步,登上了公交車,不料司機卻伸手示意讓胖子下去,剛才還穩如泰山的範胖子頓時慌了手腳,不知道為何雲海市的公交車竟然不讓自己上車,連連發問,最後,司機不耐煩了,才努努嘴說道,“嘿,哥們兒,你嘴上叼個煙就顯擺你很能是吧,聽好了,這是公交車,不是你家廁所!”
範胖子這才明白,連忙示意,“沒點火,沒點火!”
“沒點火也不行,趕緊掐了。”司機卻在駕駛室旁邊的窗戶上點上煙,“要麼您把煙扔了,要麼您把自己扔了,隨便!”
後麵的人開始三言兩語的埋怨範胖子了,孟金時在他身後也用力掐了他一把,狠狠地小聲說道,“你把煙扔了能死啊……”
範胖子不甘心的扔掉煙,然後憤憤地瞪了司機一眼,司機根本不理他,悠然的抽著煙,吐著眼圈,看著窗外,跟其他的公交車司機用雲海當地的方言打著招呼。
一路上,範胖子悶悶不樂,本想裝他一把,結果碰了一鼻子灰。
經過將近兩個小時的顛簸,而後又換乘了另一班公交車,二人才到達公司的總部。
到了公司門口,兩人大失所望,沒想到網站上宏偉的建築物不見蹤影,卻隻有一棟五層樓的小樓,在一棵法桐樹樹冠之下,兩人終於找到了“中陵建設集團”這幾個字樣。
再環顧一下公司四周,破敗不堪,公司門口坐西朝東,門前的公路上各種各樣的大型貨車轟鳴而過,路邊的灰塵裏夾雜著難以入鼻的腥臭味,兩人順著來車的方向望去,在迷霧中隱隱約約看到一個大牌子,寫著“中國海鮮批發集散中心”,裏麵熙熙攘攘,各種各樣的方言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孟金時和範胖子都沒有說話,很明顯是落差太大,情緒低落,但是轉念一想,總不能就在這裏吃一天的灰塵,聞一天的臭魚爛蝦吧,低頭看看筆記本上的內容,“新員工到達公司以後,請在公司招待所登記並入住。”
二人環顧四周,一轉身,竟然在公司門口邊上緊鄰著一個門頭,立著一個很小的牌子,上麵用那種很陳舊的牌匾寫著“中陵建設三公司招待所”,門口則是汙水橫流,可能是因為下雨的原因吧,還特意放了幾塊磚頭在水中,飄飄渺渺的法桐樹倒映在門口的汙水裏,讓這二位有著遠大誌向的年輕人惡心不已。
但是,人生地不熟,隻能這樣了,二人雖然不願意,但還是來到了招待所。還好,招待所聽說是新來報到的員工,也是十分熱情,引領二人到樓上找好房間休息。
這個招待所應該是九十年代的產物,整個賓館光線很差,陰沉沉的,雖然牆壁已經粉刷過,顯得很白,但是卻有些格格不入,而旁邊的洗漱間裏則傳來嘩啦嘩啦衝馬桶的聲音,還是那種抽水馬桶,跟他們大學裏一樣。
兩人進了一個房間,服務員客氣的退出去,孟金時一屁股坐在床上,環顧四周,說道,“我說胖子,咱們不會就這個待遇吧,好歹也算是個不大不小的幹部啊,再怎麼著住宿的地方也要帶顆星吧。”
範胖子則直接躺下,打了一個長長的嗬欠,說道,“咱們住這裏就對了,你沒看過電視劇啊,暴發戶住酒店,老幹部住招待所,咱們是有文化有內涵的幹部,我們是來參加培訓了,是為新社會發展添磚加瓦來了,不是鬥地主,享清福……”
“滾!”孟金時打斷他,無奈地床上躺下,腦海裏思緒萬千。
可能是因為勞累的緣故吧,不一會兒兩個年輕人便響起了鼾聲,準確地說是範胖子響起了如雷貫耳的鼾聲,而孟金時則是半夢半醒,他夢見自己走過一片無邊無際的草原,萬馬奔騰,策馬揚鞭,好不快活……
兩人昏昏沉沉的睡了一天,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兩點多了,聽見宿舍裏有動靜,孟金時馬上醒了,睜眼一看,對麵的雙人床上有一個人在收拾行李,孟金時連忙從床上坐起來。
那人看孟金時醒了,很興奮的樣子,連忙自我介紹,“你好,我叫孫賀,來自雲海理工學院,港口與航道專業的,很高興認識你,以後煩請多多指教”說著,孫賀就伸過手來握手。
孟金時連忙起身跟他握手,順便介紹了一下自己,旁邊範胖子聽到二人說話也醒了,稀裏糊塗地握了握手,睡眼朦朧。
然後,孫賀連忙給他們兩個遞煙,孟金時和範胖子都客氣地拒絕了。
兩人倒不是不抽煙,隻不過在學校的時候覺得抽煙不是什麼好習慣,隻在私底下抽,公開場合基本沒抽過,而且這是新環境,兩人不熟悉,還是謹慎為好。
因為不熟悉,三個人在房間裏也有一句無一句的聊著,孫賀很健談,且話語之中帶有很強的炫耀成分,因為在這不到一個小時的談話裏,他不止一次地提到他的某個親戚是公司的某某領導,而且領導點名讓他過來雲雲,孟金時雖然有些反感,但是還是對他刮目相看。
隨後,兩個人借故還沒吃中午飯,便出了房間。
在招待所外麵,那些貨車絲毫沒有停下的痕跡,司機們也是卯足了勁兒踩著油門嗚嗚作響,仿佛他們的生活中沒有別的,隻有眼前那無窮無盡的路,路的盡頭在哪裏?他們不知道。
當然,孟金時和範胖子更不知道。
兩人在公司旁邊的一個小店裏吃了一碗拉麵,隨後便圍著公司毫無目的的瞎轉。
從眼前的景象來看,公司所在的位置應該是處於雲海市的一個舊城區,旁邊的建築物都十分陳舊,斑駁脫落的牆壁上爬滿了綠油油的爬山虎,這時節正是這些植物最茂盛的季節,仿佛那些低矮的樓房不是人類的住所,而是這些植物的樂園,他們肆意攀爬著,越過燃氣管道,爬上旁邊的法桐樹,登上了樓頂那些生鏽的欄杆,盡情瘋長。
它們的力氣似乎比這些建築物的結構還要結實,似乎他們的旺盛的生命力會隨時拽到這些老樓,人們對這種現象視而不見,不管是多麼破舊的樓上,陽台上都曬滿了各種各樣、花花綠綠、大大小小的衣服。
當時的孟金時還想,如此破敗不堪的房子為什麼還有人住呢?那時候他天真的以為住在這裏麵的都是進城打工的農民,風餐露宿,朝不保夕,被生活的重擔壓完了脊梁,染白了雙鬢,誰曾想多年以後的某一天,孟金時是多麼希望自己也能住在這些破舊的房子裏,多麼想在這群破舊的建築物有自己的立足之所……
回到宿舍,孫賀依舊熱情,正對另外兩個新來舍友講著一些自己的軼事,從兩人的表情上來看,他們已經被孫賀徹底征服了,對他崇拜不已。
吃過晚飯之後,謝誠友來到了員工們的宿舍。
千呼萬喚始出來,眾人一看謝誠友來了,紛紛出來,一個個“謝經理”、“謝工”、“謝總”地叫著,謝誠友也紛紛跟其他人打著招呼,貌似都是認識很久的同事,而孟金時和範胖子則一頭霧水,那時的場景顯得兩個人十分多餘。
跟大家寒暄完了之後,謝誠友拿出一張紙,說道,“大家聽好了,明天早上九點,公司五樓會議室,全體新員工入職大會。從明天開始,你們就是公司的一份子,就算正常上班,開始考核,所以,我希望大家不要遲到,明天咱們尚總和高書記都會參加入職大會,大家注意一下會場紀律,會上不要吵鬧!”謝誠友邊說邊環顧四周,問道“大家還有什麼問題嗎?”
範胖子慢慢舉起了手,他還以為是在學校裏呢。
謝誠友看到範胖子,點頭示意,“說就行,咱們現在已經踏入社會開始工作了,有什麼問題直接跟公司提,沒必要舉手……”
眾人一陣哄笑。
範胖子有點不好意思,問道,“謝……謝經理,我們吃飯的問題怎麼解決?”
“吃飯公司統一負責,每天在招待所吃,每人每天五十塊錢標準,公司統一報銷!”謝誠友說完,轉過頭看著範胖子問道,“還有其他問題嗎?”
“沒了。”範胖子歡欣鼓舞,對他來說,隻有先把吃解決了,才是最基本的生存之道,五十塊錢的標準,絕對夠吃,而且是大餐。
“既然大家都沒問題了,那趕緊洗洗睡吧,明天早上不要遲到。”說罷,謝誠友便下樓了。
看樣子是真累了,眾人回到房間洗刷之後都睡下了。
範胖子從來都是沾枕頭就著的人,不一會兒便響起了巨大的呼嚕聲。
而孟金時則是輾轉反側,頭腦異常清醒,他一直在想,工作了到底會是什麼樣呢?自己今後的路到底會在哪裏?年輕的他還理不清頭緒,隻能伴隨著窗外轟鳴的貨車聲音漸行漸遠……
窗外的月光順著窗戶爬進來,靜靜照在這些年輕人的臉上,他們充滿鬥誌,充滿活力,充滿激情,思想中有著前幾代人都沒有的闖勁兒,他們接受過高等教育,在年幼的時候受過各種各樣的挫折。
此時的他們心裏毫無功名利祿可言,有的隻是書本上那些偉大的工程師勵誌的故事,有的隻是一片做出事業的雄心壯誌,有的隻是想要一個衣食無憂、經濟寬裕的生活,讓自己,讓自己的父母,少一點牽掛,少一點痛苦……
明天會怎樣,路會怎樣,而青春又會怎樣,明天上班之後便立見分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