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為期兩月的誌願者服務隨之落幕，向陽和劉哲等人回到醫院，受到熱烈歡迎。方旭遠遠的給兩人打招呼，作為兩人的室友兼好哥們，兩人拋棄他去參加誌願者是十分可恨的，而且聽說這兩貨回來後還有一個星期的假期，更是恨得牙癢癢。
    “我說，有什麼好玩的嗎？都說那出美女，有沒有給哥哥勾搭一個？”方旭賤賤的趴在劉哲肩上，惡意的捉弄著滿臉通紅的劉哲。這小子一談女人臉就紅，和女同事搭檔工作能緊張到渾身發抖，方旭因此不少嘲笑他。
    “我們是……是去工作的，哪有時間看……看美女？”說完劉哲就一溜煙跑了，留方旭在原地笑得肚子疼。
    “我去，出去一趟更純了，我這可憐的弟弟啥時候能嫁出去？”方旭以詠歎調抒情的喊著，又去招惹旁邊一句話不說的向陽。
    “小羊羔，你又咋了？怎麼出去一趟都變得……這麼林黛玉，難道真有美女？”
    “別胡說，你以後少給劉哲開這種玩笑。”向陽也撇開方旭，無力的擺擺手回到宿舍。
    仰躺在床上，看著純白的天花板，好似腦海也被抽空。剛離開時感覺好累，好累，恨不得就那麼躺在地上睡上三天三夜。可真躺在舒適的床上，向陽卻無所適從。這兩個月他不能說想得很多，因為他沒有時間去思考，隻剩下一味地救人，救人。他見到太多太多的悲慘場景，親手送走一家三口，一家四口，甚至還有一家四世同堂的大家庭。剛開始他難受，他心痛，到後來的漠視，他感覺這兩個月他好似到了另一個世界，一個隻有悲傷的地方。
    還有他認識了一個人，他不知道為什麼劉哲會崇拜他，更不知道當地人為什麼會頻頻提到他。做事不計後果，甚至還不會聽取別人的意見，就像強權主義時期的暴君。布滿灰塵的臉也十分猙獰，他真的害怕他會嚇壞災民。
    第二天醫院給他們開表彰大會，向陽覺得根本沒有必要。隻是一個誌願者而已，又不是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情，幹嘛要弄這麼大的動靜。但是還有其他人參加，向陽不得不收拾收拾自己套上難得可以見光的正裝。
    介於醫院閑暇時間太少，這場表彰大會隻是簡單在醫院後院掛了一個條幅，擺了一條長桌子當作主席台。下麵擺了一排排的椅子，就算是一個簡單的表彰大會了。向陽到時，副院長，就是他的父親，但是除了方旭，劉哲沒有其他人知道。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向副院長有一個二十多歲的兒子。
    作為這次主要的表彰對象，向陽不得不跟著他們走完全程。好不容易聽完似乎沒有盡頭的表揚稿，向陽溜達著去花園更深處走去。他一直不喜歡這樣的場合，如若沒有必要他不會參加。
    “傑明，你知道你這次多荒唐嗎？作為一個團隊的領頭人，你竟然讓自己陷入如此危險的境地，萬一其他成員出事，誰負責？你聽誰說過一個團隊的將領跑到前線打仗，留下一眾下屬指揮的？”莫爾火氣上湧，他隻是出門一趟，回來就被告知郎傑明暫時不能行動，留下修養了。
    正被訓斥的郎傑明本應該擺出一副委屈臉，誰知他正若無其事的修指甲。“擔心個毛，我能這麼容易死嗎？就算一不小心嗝屁了，閻王老頭也給給我放回來。再說了，當時我帶的都是什麼鬼，除了我的兩個副隊，其他的嘛也幹不成。叫他們下去？喂蚊子還是陪傷員嘮嗑侃大山呀？我腿又正好受傷了，跑不遠，留我在外頭還得找人被我。”磨完一個指甲，又轉去折騰另外一個。“我說你最近腦子咋不好用了呢？不行趕緊退休，特麼的退休工資比老子成天在外麵跑還多。”
    “你成，我說不過你。我看你回去怎麼見你兒子，這副模樣不得嚇哭他？”莫爾也不說了，他年紀大了，肝髒本來不好，沒這閑工夫給他生氣。
    “我這就去和這邊領導溝通一下，看好你這熊玩意。”莫爾一甩袖子大跨步走了，絲毫不見中年人的遲鈍，倒像是三十出頭的健壯青年。
    郎傑明沒動，甚至連眼神都沒有施舍給莫爾一個。繼續磨指甲，大有老子沒空，誰也別惹我的氣勢。
    向陽撇撇嘴，這到底是個什麼人，或者如剛才人所說的什麼玩意？聽語氣那個人明明職位比他更大，他卻一點尊重的意思都沒有。雖然看不到兩人的表情，向陽也能感到那人一定十分嚴肅。看來當領導並不是很好當的，尤其是碰上像郎傑明一樣的人。
    向陽嫌棄的走開，好似遇到郎傑明是件多麼難堪的事實。
    一個星期很快就過去，向陽恢複上班，他所在的神經內科來就診的病人多是急症。而且癱瘓率很高，時隔兩個月，向陽一進科室就被四周潔白的環境晃到眼睛。要是當初在災區有這麼先進的設備和優越的環境，很多病人都可以活下來。
    醫院的生活很枯燥，其中也會夾雜著一些刺激。比如，醫鬧。
    向陽這一晚正在值班，正拿著平板瀏覽國外的一些醫學網站。平時沒有病人，他都會看兩眼。醫學界的發展日新月異，通過一些專業的網站可以學到很多東西。
    方旭今晚也值班，正無所事事的在一旁打遊戲。值夜班就是這樣，忙到累死，閑到發毛。不遠處還有兩名護士在竊竊私語，一切都是那麼安靜。所以當急救車加速衝進來的時候，幾人都瞬間站起來，拿起工具去看。
    在外麵急診室已經被檢查過了，沒有任何明顯外傷。病人也沒有明顯症狀，但是急診室醫生不放心，畢竟車禍很嚴重，一些隱性的病在比較匆忙的急診室可能診斷不出來。就推著病人來內科查一下，已確診病人無大礙。
    病人很清醒，一直強調自己沒事，甚至還要下床給醫生走兩步。方旭噗呲一笑，這又不是表演小品，走幾步也不管用呀！
    方旭先是給他做了一個全身ct，為了節約時間和向陽在顯示屏上直接分析，看過後和急診室得到的結果一樣，沒有明顯損傷。
    “我建議再給他做一個腦部ct。”方旭同意，讓技術人員給病人重新給病人擺體位，再做一次掃描。可護士卻說病人現在不在，他去上廁所了。
    不知怎麼了，兩人相視一眼，心裏咯噔一聲。他們看影像看了大約十幾分鍾，上個廁所早就該回來了。
    “誰讓他出去的？快去找回來！”
    兩人也往廁所方向跑，等他們推開廁所隔間的門，發現病人癱坐在馬桶上，已經失去意識。反正身上也沒有外傷，明顯骨折。也就不用擔心會造成二次傷害，向陽直接抱起微胖的男子往手術室跑去。來不及消毒，來不及做防護措施，直接搶救也沒能救回這條年輕的生命。
    “是翼點骨折，造成腦內大動脈出血。”向陽歎口氣，摘下手套，緩緩走下手術台。
    手術室外已經站滿趕來的家屬，其中一位白發老人早就泣不成聲。兩名較為年輕的男子衝上來問結果，向陽隻得遺憾搖頭。
    “啊！我的兒子，我的兒子······”
    那位老人一下子就是去控製，邊爬邊哭往手術室內挪動。護士急忙攔住，一時不知道怎麼辦。其他人也開始哭，本以為在災區見過生死離別，沒想到還是這麼難受。
    向陽抱歉向病人家屬告知病人的死亡時間後，又回到手術室收拾東西。倒班時向陽懶懶的走出門口，準備去宿舍睡覺。雖然不累，可是心情很壓抑。沒想到剛走到花壇內，就聽到後麵一陣嘈雜，以昨晚兩個年輕人為首的一隊人正吵吵鬧鬧的往醫院去。
    進去就開始砸東西，大聲叫罵，向陽心裏一緊，趕緊往回跑。此時急診室內有不少的病人，被他們一打擾都無法正常休息。一旦有人出來阻止，他們便拿著手上的牌子趕人。
    牌子上還寫著什麼黑心醫生，垃圾醫院，治死弟弟之類的話。
    向陽一愣，才意識到他們在醫鬧。病人是在自己手上走的，向陽做不到在外圍旁觀。他們已經有人開始動手，護士們早就被推倒在地，甚至還有病人躲在角落裏瑟瑟發抖。
    “住手，我是病人的主治醫生，別傷害其他人。”向陽這句話徹底讓沒頭沒尾亂砸的人找到目標，一群人呼啦啦全部圍到向陽身邊。此時向陽也有點害怕，憤怒的人作出的來的事他自己都無法控製。
    那群人連問都沒問，直接嚷著要向陽賠命。向陽終於意識到不對，開始向外狂奔。雖然跑的快，也被木棒打到，背後火辣辣的疼。向陽還是年輕，跑的快，暫時把這群人引到醫院外麵。怕出意外，向陽不敢去車多的地方，順著人行道向前跑，不遠處就是派出所，到那自己就安全了。
    醫院的保安也追上來，試圖保護向陽。好像一瞬間的事，向陽就從安然下班的人變成生死時速的男主角一般，飛奔在在人行道上。

    作者閑話：

    翼點骨折：：是額骨、頂骨、顳骨和蝶骨大翼4骨相交處所形成的"H"形骨縫，位於顳窩內，顴弓中點上方兩橫指(或3。5~4cm)處，此處骨質菲薄，內有腦膜中動脈前支通過，此處受暴力打擊易骨折，骨折易損傷血管形成硬膜外血腫。後果可重可輕，這是改編於一個真實的事例，一位翼點骨折的病人因為沒有任何症狀，擔心住院花錢，執意要走。結果還未出醫院門口就出血死亡，搶救無效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