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戮、罪孽，足以讓神族由神壇跌入凡間。嚴重的，便是墮入魔道，魂魄飽受無盡之火焚燒千年、萬年，直到汙穢滌除，方能解脫。對於胥煜來說，說是毀滅也不過分。一旦心靈被世俗中的悲歡離合七情六欲侵蝕，重新回歸澄淨近乎是不可能的。便如紙間潑墨，很多的痕跡自始至終無法消弭。
    誠如阿夜所說，牽扯了因，便種下了果。刻在魂魄之上的罪孽，將無法洗刷。
    “值得，或是不值得，不過一己心念。”
    當胥煜嘴角的那抹微笑被悲傷填滿，當他透徹清明的眸子裏刻下決絕，便是天地傾頹亦義無反顧！
    這一刻仿佛世界陷入了靜謐，鄴堂微微啟唇，卻沒能發出哪怕一個音節。那道能照亮世界的光還未能散盡，天際好像被強行分割成了兩半，一道光明，一道暗夜；那淩空漂浮的身影好像也被分割成了兩部分，一頁澄淨，一頁嗜血。
    “鄴堂……什麼是對，什麼是錯？什麼是因，什麼是果？什麼是清，什麼是濁？什麼是神，什麼又是魔？……我心是對！我棄是錯！我做是因！我承是果！天為清地為濁，我在顧我觀為神！我行是我道即魔！若天道要滅我神族，我入魔道何妨？率性而活，滅世不悔！”
    “小煜……”
    “從我重新睜開眼睛的那一刻起，這個世間，早就沒有無欲不為的那個神族胥煜了。三千年前，你為阻止我入魔道，讓我隨父親回神界，為此我們分別了一百年。一百年後，神魔兩界皆滅，你魂散，我沉睡。三千年，整整三千年！我忘了你，你舍棄了我……你我還有多少個三千年可供消磨，又還有多少緣分等得起重逢？薑鄴堂！你看不到嗎？！刻在我魂魄上的原罪？什麼澄清，什麼光明，什麼神格！隻要你的名字刻在我的心口上，我早就贖不盡這一身的罪孽了……可這是世俗強加給你我的！在我心裏沒了你才是原罪。如果這是錯，那便錯吧。”
    如果這是錯，那便錯吧。
    ……
    “記憶，清除。”
    說了太多，旁人不該聽的話，這段記憶，除了他和鄴堂，誰也不該有。胥煜冷冷的聲音響起，一側的宗意與董東明眼神從驚訝變成了空洞，最後咚的一聲倒地不起。胥煜和鄴堂的對話，在這一刻帶給他們的驚心動魄一覺醒來之後便什麼痕跡也不會留下。
    胥煜輕輕抬手，把他二人搬到角落裏，才又一次抬眼望向鄴堂。靜靜的對視了片刻，他輕聲道“回去先前那個銀行吧。”當他把心裏的想法全都說出來，或者說當他也最終確定了自己的心意，有了決斷之後，他知道自己應該給鄴堂一點時間，一點時間讓他去接受，去習慣。所以他沒有再提起剛才的事情，而是用最平淡，最尋常的態度對他。
    鄴堂聞言點了點頭，他意味難明的望著胥煜，恍惚間心緒仿佛已經隨著胥煜的訴說回到了三千多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