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離開那個小鎮的時候，胥煜的腦海裏忽然浮現出很多年前，在層雲之巔一個男人對他說的話，“煜卿，若有一日汝聞世間疾苦，尚有餘力予以救贖，汝當何為？”
    汝當何為？
    那時的自己是如何回答的呢？
    記憶在那遠古的洪流中變得模糊起來，胥煜也忘記了，當初的自己做了怎樣的選擇。隻是換做今日的他，他會回答，世人有命，人定卻勝天。時至今日，胥煜尚無憐憫之心，但他卻相信了所謂的天命並非不可違抗。他今日尚且能夠活著，就是最有力地證明。
    “小煜在想什麼？”
    鄴堂單手就能把胥煜牢牢抱緊，這個孩子太輕了。看著他病怏怏的沒什麼精神似的抱著自己的脖子發呆，就覺得他似乎想起了什麼不開心的事情。胥煜時常會流露出這種深邃的神情，那是一種溢滿孤獨體味過世態炎涼的眼神，淡淡的淡漠中，仿佛吸納了無盡的悲傷，如同一把烈火焚原後泯滅了生機。
    “想我的……父親吧。”
    父親這個詞對胥煜來說極其陌生，但對那個人那他卻不陌生。至少曾經他的世界裏，都是關於他的傳聞。胥煜是被創造出來的神，他的神格又那個人賦予，生命亦是。但，那已經是過去了。現在的他，生命由鄴堂鑄就，所以他自由了，不在遵循神族的條條框框，不在虛偽的裝作悲憫世人，更不需要遵守什麼天道亙古不變的準則！
    可是……
    可是小鎮的空曠寂靜撥動了他沉寂已久的心弦，他不由自主的回想起了昔日的光景。當眼睜睜的看著同族一個又一個陷入永久的長眠，當那個把他創造出來的人亦不能幸免，當神界一點點崩塌，當那種滅世的不甘痛苦無奈一同襲來，當又一次見證一個世界也即將走向毀滅！他始終是想起了他，想起了當初他為數不多與他交談的時光。
    “小煜的……父親？”鄴堂蹙了蹙眉，他似乎不太喜歡這個詞。因為在他的潛意識裏，有一個聲音告訴他，無論是他也好，胥煜也罷，他們都是沒有父親的。他們生於天地的孕育，是超脫了生死的種族。
    “算是吧。我突然想起他曾經問過我，曆經世間的疾苦，尚有餘力救贖世人，我會怎麼做。你相信嗎？我能改變這個世界的現狀，我能讓生活在這裏的人們重新見到燦爛的陽光、呼吸到新鮮的空氣，不再躲躲藏藏，而是像以前一樣活得平靜幸福。”
    神的力量，有創世之能。當初的胥煜便不明白，那個人的強大明明足以讓他改變神界衰亡的命運，可是他什麼都沒有做，反而問他，看到了世間疾苦要不要救！胥煜理解不了他心中所謂的天道，理解不了他的這種無爭，在生的希望麵前，他帶領著全族一心赴死，那種決絕之心讓胥煜更加覺得他高不可攀。胥煜沒有能救拯救那是的神族神界，可是那個人他明明是有的！
    隻是因為一句，天道恒在。他便什麼都不去做了。
    而如今，胥煜好像麵對了他昔日的選擇一般，這個世界即將衰亡，而胥煜，尚有餘力。
    “你們那伏羲老頭滿腦子裝的隻有什麼狗屁天道，還虧的你當他是父親！世間疾苦如何？因果輪回如何？世人皆苦，你能普渡幾人？”
    這個聲音！
    胥煜忽然愣住了臉上的表情逐漸驚詫起來，原本沉浸在過往之中眸光越發深邃的他，眼中忽然由淚光的閃爍。眼前的人還是萬俟曜的臉，但是胥煜卻在剛才的那一瞬間看到了曾經的鄴堂。那個……在他麵前魂散體消的薑鄴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