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衡看著季越已經能和衙裏的人交流了，感到十分的欣慰。本以為他會有些不適應，看來是他擔心過頭了。等過了年，蘇衡想讓他做自己的第一個學生，不過不知道他願不願意，畢竟自己也隻比他大三歲。
    那天他看到季越在後院裏拿樹枝在地上劃些什麼，他悄悄的走到他的後麵，當他看清他寫的是什麼時愣住了，那是一串曲曲斜斜的字，很醜，但內容卻……蘇衡，做我的夫子好嗎？明明這句話本身沒有多麼的令人感動，可聯想到前些天他翻自己的書籍時自己對他的責備……
    “好”蘇衡握住他還在寫字的手“我教你”
    還是那麼溫柔的笑容，有一瞬間，季越是愣的，卻又平靜的笑了，沒有像蘇衡想象中的那樣歡呼，隻是心在不住的顫抖，這樣自己離報仇又進了一步了。
    ……
    “蘇衡，你看這是我今天臨摹的字，如何？”
    蘇衡放下手上的書，敲了下他的頭“跟你說幾次了，叫你喊我夫子”
    “你明明比我大不了多少，怎麼能讓我叫你夫子，還是叫蘇衡好”季越臉皮厚的說到，他不想叫蘇夫子，因為這樣總覺得蘇衡就會離自己很遠……
    “教你知識就是你夫子”蘇衡氣呼呼的道。好不容易收了個學生還不叫夫子，蘇衡內心是鬱悶的。為什麼自己明明口才不錯，可就是說不過他。
    蘇衡趴在文案上懶洋洋的看著季越，
    “季越，等以後學好了當我的師爺罷”
    “那你現在的師爺怎麼辦”季越調笑道。他也想過等報完仇以後就一直呆在他的身邊，哪兒也不去了。
    “那就兩個師爺”蘇衡孩子氣的看著季越。隻有在這個時候，在他的身邊他才會有孩子該有的稚氣。
    “嗯”
    聽到季越堅定的回答，蘇衡把他寫好的文稿遞給他，又拿起書“當我的師爺要求可是很高的”
    “嗯？”剛才不是還央求我嘛，等等，這裏怎麼……抄錯了……明明剛才就隻走了一小會兒神……
    ……
    “蘇衡教我寫詩罷”
    前些天縣裏的秀才知道蘇衡是新科狀元時，都紛紛到衙門來與他吟詩會友，他們舉杯作對，他們折柳抒情，而自己卻隻能看他們在那兒和蘇衡相談甚歡。他想要站在蘇衡身邊像他們一樣有許多共同的話題。
    “我不想讓你學文縐縐的詩”蘇衡看向季越，他知道上次季越生氣了，但那些秀才是縣裏的才子，他是縣令不能因為不喜歡就把他們轟走。
    “是不願意教我罷”季越沒想到他會拒絕，不知道為什麼感到心痛，狼狽……想要逃離
    “等等，我教你觀察罷，我想讓你學這個”在他看到季越失望的神情時，莫名的不安感油然而生。雖然他的詩賦被眾人稱讚，可自從姐姐因為那些文縐縐的詩而殉情時，他就厭惡極了作詩。
    季越看了看蘇衡充滿希望的眼神，算了不教也罷，反正自己也不喜歡文縐縐那些的東西。
    “嗯”
    ……
    那天蘇衡和季越正在一小攤前吃麵，一個男人急急地從他們身邊走過去。
    “越，你猜他怎麼了？”
    “嗯？”季越沒想到蘇衡會突然問自己這個問題，“家裏有急事罷”
    “不是”蘇衡朝他天真的笑了，“他腳上有新鮮的泥土，說明是才從地裏回來，看他的穿著應該是鄉下人可卻急急往縣裏趕，說明是去找人，還有他神情緊張卻帶著喜悅，說明應該是件喜事，請產婆罷”說完，蘇衡自信的看向季越，就像個答對題等夫子誇獎的孩子。
    季越伸起手，輕彈了下他的額頭。
    “就你聰明”
    “好痛”
    蘇衡柔著自己的額頭，癟了癟嘴不理他。季越見他生氣了正要哄他時。
    “越”
    “怎麼了”
    “跟著他”他指著前麵在巷口鬼鬼祟祟的灰衣的中年男人。剛說完，就不管不顧的跟了上去。
    “誒”季越沒轍也隻好跟上去。
    那個人到了一間破廟就消失了，任他們怎麼找就是不見那人的蹤影。蘇衡不死心的踱了下腳，眉頭緊鎖，像是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一般。
    “怎麼了？”
    蘇衡哭喪著臉，把頭搭在他的肩上蹭了幾下。
    “……要死人了”
    “嗯？”季越不敢相信蘇衡會這樣說，他是相信蘇衡的話的，可是……是怎麼看出來的。
    “那個灰衣人麵帶殺氣，背上還背了一把用粗布裹住的刀，這間破廟一定有問題”
    “別傷心了，這不是你能決定的”季越輕拍他的背，就像當初他哄自己的時候那般的認真。
    那天晚上，季越做了一個夢，很長……夢裏蘇衡依偎在他的身邊，乖巧，可愛，然後蘇衡哭了，嘴裏說著要死人了。與蘇衡相處三年以來，他早就不再被噩夢驚醒，可是那天……院落裏的屍體，滿地的鮮血……當他再次被夢驚醒時，看到蘇衡站在自己的麵前，滿臉的擔憂，他的手被自己捏出了紫紅色的紅痕。他拿出手帕輕輕的幫他擦去額角的汗。
    “你……”蘇衡從來都知道季越心裏有一個秘密，一個充滿悲傷與仇恨的秘密。
    季越不想讓他擔心自己，接過蘇衡手裏的手帕，強笑的看著他。
    “沒事”
    “我陪你睡罷”
    還沒等季越答應，蘇衡就爬到床的內側，掀開被子的一角，鑽了進去，緊緊的從背後把他抱住，一動不動。
    “睡吧，這樣就不會做噩夢了”
    聽到蘇衡昏沉沉的聲音，季越握住他搭在腰上的手。不禁想起，他才來的時候也經常從夢裏驚醒，那時蘇衡就是這樣從後麵把自己摟在懷，自那以後他就再也沒有做過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