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思賢回頭見他在黑暗中一步步緩緩走來，周身縈繞著讓人看不清楚他麵龐的深沉光影，難以言喻的壓迫感頓時襲來，令她幾乎彈跳而起，抬手就狂拍院門：“開門！開門！”
    “你怕什麼？”林忌襄聲音響起來，有點陰沉的不快：“我就讓你這麼不喜歡麼？”
    齊思賢搖頭：“不是那樣！”
    “那是哪樣？”
    不知道！酒精作用下隻覺得此刻無比令人心悸驚慌，看他一步步逼近，整張臉都淹沒在陰影裏，隻再一伸手就能夠得著她，像是遊學路上扮鬼嚇人的正麵現場版，但是這回激起的是另一種害怕，齊思賢幾乎要尖叫起來：“齊玲！開門！救命啊！”
    林忌襄聞聲錯愕，簡直有些哭笑不得，與此同時院門打開，院裏光線照來，齊思賢鬆口氣一般叫出聲來，撲門避開門板後睜大著眼的林雨奔進去，一邊後怕地叫道：“林雨，給你主子送客！”
    從明顯恐慌一溜煙消失在內院院門口的齊思賢方向扭回頭來，林雨不明所以望著院門外黑臉站著的自家少爺，奔跑聲歸於靜肅，兩人對麵而立，大眼瞪小眼。
    “她鑰匙掉了。”
    林雨伸手接過遞來的鑰匙：“嗯。”
    林忌襄解釋：“我什麼都沒打算做。”
    林雨：“少爺放心，林雨一定信你。”
    “……”
    林忌襄見已送人完畢，轉身欲走，身後院中又有腳步聲響起，有人叫住了他：“林大哥，”
    他回身看去，這個聲音，是薛家的二公子薛玟。竟然還在齊宅裏，難道齊思賢後來又心軟，還是把他留了下來？
    “薛公子。”
    林雨告退，薛玟站在了門前，院子裏的光線從側邊照出來，雖然無法否認他跟齊思賢很是相像，但也還是能一眼看出來兩人外貌上的明顯不同，尤其是對熟悉的人而言。齊思賢長相五官實則很有女子的特點，麵龐肌理細膩圓潤，眉眼線條如雕似畫，平時隻要不是心情不好，高興起來還能偶爾帶出點清甜嬌俏的味道，也不知是不是她性格大變之後，與從前對比之下讓他產生的錯覺。
    薛玟則像是雕畫力度更硬更深的齊思賢，隻要他不泫然欲泣皺鼻垂眼，就也還是有個公子模樣的。林忌襄沒有見過薛縛，不過再聯係薛明的樣貌，隻覺得也能想象出來個五六分了。
    薛玟此刻穿著家居的常服，頭發未束披落腦後，眉目裏很是好奇地看著林忌襄，說道：“林大哥剛送了賢姐姐回來的麼？”
    “對，”林忌襄應道，因覺有些不妥，故並未向薛玟開口相詢他如何還在此逗留。
    “上次給賢姐姐畫像送她的人，也是林大哥你麼？”
    林忌襄一怔，想起那次在學宮課室，崔賀那張被他截在手裏的畫紙，上麵齊思賢溫柔淺笑，眉目含情。
    薛玟沒見他回答，又加了一句：“賢姐姐很喜歡那幅畫，拿出來看過好多次的。”
    “是麼？”林忌襄冷笑一聲，薛玟卻隻想著自己的事，連忙點頭應了一下，接著討好地懇求道：“林大哥，賢姐姐現在留我養病，我大哥正在來江臨的路上，可我不想回去，你能幫我勸一勸賢姐姐，讓她不要趕我走麼？”
    大半張臉埋在陰影裏，林忌襄聲音聽著有些壓抑：“薛公子請錯人了，那畫不是我送的。”
    薛玟愣了愣。
    “在下告辭。”
    徑直走向馬匹，翻身而上，驅馬疾馳離開這條街道，林忌襄覺得自己當時就應該把那張肖像撕個粉碎，方能解心頭之恨。
    回了臥室徑直泡澡收拾出來，齊思賢還在理著自己的情緒，望了鏡子裏一眼，殘餘的窘迫就迫使她調轉了視線。
    都怪像那樣的獨處太讓人心悸，又都喝過了酒，她生怕林忌襄又像之前那般給她壓力，這段時間的冷靜和緩解就會毀於一旦，她並不想要那樣的局麵，雖然她還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麼。
    又有敲門：“進來。”
    齊玲進了來，齊思賢看著她。
    “小姐，這是你落下的鑰匙，林雨說是少爺撿到給他的。”
    “……”
    完了，齊思賢恨不得再多喝一壇酒，就不會覺得這麼想把臉上的皮扒下來一層了。
    不論如何，林忌襄都是關係很近的同學，你同樣不想失去他吧？現在這樣又好到哪裏去，下次再見麵還用不用抬頭了？齊思賢心裏暗恨，發現自己似乎永遠也做不對，不管做什麼，情況都隻會被她變得更糟糕。
    不知道自己這麼一折騰，林忌襄現在要怎麼想？